瓦伊尼卡拉镇静静地伫立在湖泊的西北角,与俄罗斯的国土隔水相望。湖的东南岸,不时有士兵牵着猎犬巡逻。然而,偷越边境之人寥寥无几,士兵们大多因百无聊赖才出门溜达。俄罗斯国家安全局从一开始就深知,此地绝非叛逃及偷越边境的热门区域。冬季严寒刺骨,若借此处叛逃西方,往往会遭遇生命危险;而夏季,人们大可凭借旅游签证从塔林和里加进入俄罗斯。圣彼得堡亦是如此,若欲寻求自由,那里有更为便捷的途径。结果,俄芬边境的警备部队成了整个俄国最为清闲的群体,成员多为酒鬼与平庸之辈,领导他们的则是因犯错而被贬谪至此的军官。选择瓦伊尼卡拉镇潜入俄罗斯,着实是上佳之选,此地的警犬甚至都属三流。
芬兰人可没这般掉以轻心。对于 1939 年入侵芬兰的苏联军队的憎恶,并未随时间消逝。几十年前,失去湖泊和森林的芬兰人民设下重重陷阱,给予入侵者沉重打击。重新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后,他们更是时刻保持警惕,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克里斯特尔、勒布朗和温特伯思在向导的引领下,跨过结冰的湖汊,来到远离巡逻士兵之处,踏上积雪的湖岸。此时,美国特工才意识到,瓦伊尼卡拉镇已成为颇具吸引力的出入口,此处不再无人问津。
“倘若,” 带他们走完最后一段路的芬兰人说道,“华府最终下定决心,要收拾那些布尔什维克混蛋,务必通知我们一声。当年之仇,我们可未曾忘却。”
克里斯特尔不禁问道:“还没忘记?都这么多年了。”
“难啊,亲爱的朋友。你很幸运,后院没有住着一头脾性难测的野熊。地缘政治总是让我们忙碌不堪。有空来体验体验,相当令人郁闷。所有芬兰人个个酗酒,没听说过吗?”
“你很了不起。” 勒布朗淡然一笑,“真希望能与你一同共事。”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芬兰人伸出手,“都安排好了。过境后,你们会看到一辆汽车,钥匙在右后轮下方。住所在涅夫斯基大道下的塔瓦斯蒂安旅馆,以 B?A?维凯里之名入住,会有我们的内线带你们进房间,装备皆在其中。”
“衷心感谢你。” 克里斯特尔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真的太麻烦你了。”
“职责所在。” 芬兰人略带谦逊地笑了笑,“上帝赐福于你们。后会有期,我的朋友。”
“后会有期。”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点点头。
克里斯特尔在远处便望见了那辆车,它被铲起的雪堆环绕,宛如一团黑乎乎的暗影。天已破晓,一小时后,橙黄的阳光将洒在极圈夜雾中,而雾气很快便会消散。
冬日的阳光无法为这趟旅程增添温暖,天即将放亮,公路上的警戒并不严格。克里斯特尔走近汽车,尽量靠向右侧,戴着手套的手紧紧握着格洛克 - 17 手枪,勒布朗和温特伯恩紧随其后,他们手持的武器则是赫克勒 - 科赫 USP 手枪。
C 小组三人借助雪堤隐藏身形,悄然潜行至汽车后方约二十米处,随后悠然走上公路。他们在车轮后如芬兰人所述的位置轻松找到了钥匙。马可?勒布朗驾车,克里斯特尔从车前绕过去,踏上雪堤,爬进前排座位,舒适地坐下,不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
车子途经维堡,然后向南驶向泽列诺戈尔斯克。正午时分,经过被粗麻布严密覆盖的夏日花园,向南行驶在宽阔的林荫大道上,这便是著名的涅夫斯基大街。
彼得大帝时期,千百万人的鲜血将涅瓦河畔的这片冻土沼泽化为俄罗斯的欧洲之窗。他们来到涅夫斯基大道的尽头,在海军总部熠熠生辉的尖塔下右转,踏上基洛夫大道,冬宫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不禁让人回忆起在此地终结的俄罗斯帝国。“阿芙乐尔号” 巡洋舰逆流而上,向名不正言不顺的克伦斯基政府开炮,宣告崭新的苏维埃时代的到来,这是真正属于人民的俄罗斯。
他们驶过阿夫肖尼桥,前往开发区,在涅夫斯基大道与交通繁忙的萨多娅大街交汇的拐角处停下了车。磨得光亮的人行道清扫得一尘不染,塔瓦斯蒂安旅馆喷砂外墙的大楼外观光鲜,里面的住客却并不愉快。
推开旅馆大门,克里斯特尔三人径直走向接待处。一位面容整洁、身形瘦削的女人起身迎向柜台,满脸严肃认真,尽显精英神色。
“有什么可以为你们效劳的?”
“是这样的,我的朋友在这里给我预定了房间,可我不知道是哪一间。”
“您的名字,谢谢。”
“维凯里。B?A?维凯里。”
“好名字,朗朗上口。” 女接待员向他们眨眨眼,“芬兰朋友介绍的?请随我来。”
一分钟后,他们已置身于这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有冰箱和小得可笑的电炉,而且靠近涅瓦河,景色宜人。
“先生们。” 那位可敬的女士从窗帘和床下取出两个硕大无比的银白色箱子,摆在床上。“你们可能需要的装备都在这里了,枪支、弹药、监视和监听设备,一应俱全。”
“服务真周到啊!” 克里斯特尔眼中闪过赞许之色,“真的是万分感谢,为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没什么,毕竟我们在拿华盛顿的薪水。” 她递上一张照片,“还有更周到的售后服务。他叫彼得罗夫,俄罗斯国家安全局圣彼得堡分部的二把手,也在拿双份工资。我想他能给你们带来莫大的帮助。如需约见他,请随时通知我,我负责联络。”
“越想越是贴心。” 温特伯恩说。
“非常贴心。” 勒布朗附和道。
“我想今天晚上就约见他可以吗?时间紧迫,我有事想请他帮忙。”
“当然可以,悉听尊便,先生。我去处理,接头地点稍后告知你。”
“女士,你真好。” 克里斯特尔用几张百元大钞换走了她手中的照片。
那个女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克里斯特尔见过这张照片上的脸,在兰利的庞大信息库中,或是某份卷宗里。反缉处掌握着国家安全局在大城市分部所有一线特工的信息,彼得罗夫作为圣彼得堡的上校,自然也在其中。
彼得罗夫,瓦西里?彼得罗夫,祖籍格罗德诺,离波兰边境不远。他曾是前苏联时期克格勃的老资格,年逾五十,脸上满是岁月沧桑,缺乏灵气,是个兢兢业业的官僚,不张扬,做事虽死板但效率尚可,只是缺乏魄力,最终被发配到圣彼得堡蹲点。
招募他的美国人眼光独到。这位先生因能力不足注定默默无闻,但多年来级别不断上升,故而能接触到关键的内部密码和时程安排。身居圣彼得堡二把手之位的彼得罗夫,深知自已的仕途已走到尽头,心中怕是积满怨气。于是,美国人以未来的优渥生活将他拉下了水。等到他失去利用价值时,最后一次穿越冰湖去瓦伊尼卡拉,很容易就能一枪将他灭口,简单至极,干净利落。
留给 C 的时间所剩无几。现在,四十委员会(据说由五人组成,包括总统、国务卿、国内部队、中情局局长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专门处理所谓 “与政府相关之微妙机密事宜”)正在讨论是否要将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特工全部撤回。谁都不能不担心奥森?维尔斯叛逃祖国的责任和后果。但犹豫不决的问题也在于此,撤销一个情报站和安全屋仅需几天时间,而建立起来却需花费数月,且全部撤销将会形成情报真空,这不仅对中央情报局不利,更是对整个美国情报界的空前打击。C 必须赶在俄国人之前解决这个麻烦,将未知的损失降至最低。
不得不说,芬兰人给予他们的 “服务” 堪称完美至极,尤其是彼得罗夫,绝对是最重要的筹码。他必定掌握着俄美之间的叛逃路线,或者知道谁掌握着这条路线。奥森?维尔斯若真的叛逃,就肯定要有俄罗斯特工里应外合,这便是缺口。
箱子里的枪支虽称不上种类繁多,但各种类型足以应付各种作战环境,尽显专业化。
科赫 - MP5K 冲锋枪、精确国际 AW50F 狙击步枪、科赫 - HK416 突击步枪和三支伯莱塔 M92 手枪,便是 C 小组在未来一段时间的全部库存。
“听我说,这些火力还不够猛,我玩儿过更厉害的!” 温特伯恩拉动着科赫 - HK416 突击步枪的枪栓,不满地嘟囔道,“这算什么?小孩过家家?”
勒布朗无力地摊了摊手,望着这位参加过海湾战争以及 “沙漠风暴” 和 “沙漠军刀” 行动的前海军陆战队壮汉,心里不禁觉得恐怕只有 FN机枪才符合他口中所谓的火力标准。而勒布朗本人,一支科赫 MP5-K 冲锋枪足够解决他所遇到的突发事件。
“晚上我们要去与俄国间谍接头,都机灵着点,这些人个个都是滑头。” 克里斯特尔打开了另一个箱子,里面陈列着各种标准间谍设备。他眼里闪了一下光,继而说道:“还是老样子,等楼下那位女士告诉我们接头地点后,温特伯恩你去找一个合适的狙击点,最好能全火力覆盖勒布朗。”
“嗨,听我说一句,我不想再坐在破车里像木头人一样盯着那片该死的电脑屏幕了。” 勒布朗极不满意地嘟囔道:“我也要执行刺激一点的任务,就从学习如何接头开始。”
“呃,好吧,你也应该锻炼一下了。” 克里斯特尔显得有些无奈,“你随我一同去接头,监视街面动向的任务我去找芬兰人交涉。”
“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一旁摆弄枪支的温特伯恩插嘴道,“替我谢谢芬兰人。”
Amar Magazin—— 龙虾铺子 —— 这是一家距离新圣母修道院有两百米左右、由斯德哥尔摩人开的餐馆。只要是对这儿有点了解的人就绝对不会到这里用餐,因为餐食糟糕得吓人,侍者的服务态度又恶劣到了极点。附近五个街区的食客绝对不会靠近这里,所以 Amar Magazin 很适合某些人碰面 —— 比如今天这两位:雷德斯?艾伦?克里斯特尔与瓦西里?彼得罗夫。
餐厅里人头攒动,侍者的围裙不比地板上的脏渍干净到哪儿去。克里斯特尔独坐在最里头的右手墙边,两张桌子之外,也就是餐厅后面,坐着勒布朗。污浊不堪的落地窗外停靠着一辆中型面包车,里面当然是那位可敬的芬兰女士。温特伯恩则在某幢三层小楼的楼顶上透过狙击镜俯视着附近一个街区的动静。克里斯特尔吮吸着冰镇伏特加,借此掩盖三流鱼子酱的怪味。
接头的人一进门就看见了克里斯特尔面前桌子上摆放的《泰晤士报》,他的手里也拿了一份,这算是接头暗号的一部分。他穿过挤满厅堂的侍者和客人,走向克里斯特尔。接头人紧皱着眉头,显然极为厌恶周围的环境。
“你是希腊船员?” 他还没坐下就开口说:“我想买一张从希腊到海牙的船票。”
“二十美元。”
“卢布支付可以吗?”
“我还是坚持接受美元支付。”
接头人笑了笑:“你好,雷德斯?克里斯特尔?”
“没错,你是瓦西里?彼得罗夫。”
两人宛如同谋似的点点头,又像是老朋友寒暄似的将手紧紧握在一起。
“芬兰人介绍来的?你的面容对于我来说颇为熟悉啊,处刑家先生。” 彼得罗夫问道:“你不觉得你出现在这个地方有些危险吗?俄罗斯全境的情报处都在找你,我的美国客人。”
“我想你并不介意我是哪里的客人,你只在意我出什么价钱,不是吗?至于我在俄国的安全问题,也一定要仰仗您才对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俄国人顿时有些紧张,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别紧张嘛,彼得罗夫先生,您不是也拿着美国纳税人的薪水吗?要是我的安全得不到保证,您这份双面间谍的收入恐怕得断了,而您还要被送到莫斯科的卢比扬卡小黑屋吧?” 说完,克里斯特尔意味深长地望了俄国间谍一眼。
彼得罗夫吞了吞唾沫,眼里露出恳切的神色:“你小声一点,谁知道这里有没有眼线呢!到时候我们就全都死定了!”
“现在还不能死,还有好多事情要完成。” 克里斯特尔递过去一个装满美元的信封,“帮我们做事,信封里的东西少不了你的。”
“成交!” 彼得罗夫顺手一摸信封,脸上恢复了镇定的神色,“具体想知道些什么?”
“美国有个小角色最近失踪了,据说曾经受到你们的招募。本来他的存在无足轻重,只是一个办公室的文员,年纪大,脑子糊涂,对美俄两国都没什么用,但是他掌握着一些不怎么干净的金钱交易的证据。这种事情如果公之于众,对我上司仕途的影响是不容小觑的。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这么说,你们来追杀他是私人的事,没有政府授权?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本质上讲是上司的私事,但是他位高权重,随便编了个理由就混到了官方许可,所以我们是公事公办。”
“这几年的官僚都一个德行,为了钱能当着神父的面干掉自已的老妈!” 彼得罗夫说完这番话意识到这也是在讽刺他自已,他抬头观察了一下克里斯特尔的表情继而说道:“我能帮到你什么忙?”
“有人把他送出美国,就一定有人会把他迎接到安全的地方。他最有可能到的地方被锁定为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据我们所知,负责接收美国公民来圣彼得堡的接待员是迪安?佩洛斯。”
“贵国的情报拦截工作真的是值得称道。”
“彼此彼此,这年头的秘密越来越少,有人觉得这是好事。”
“那么雷德斯先生,我一时间有些无法把握您用词的微妙之处。”
“告诉我迪安?佩洛斯的位置,我需要找到他。”
“请别告诉我你们会,或者说想杀了他。”
“请相信我们之间合作的诚意。” 克里斯特尔不胜其烦地回答道:“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困扰的。”
“呃,好吧。” 彼得罗夫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衣兜里那个装着美元的棕黄色信封:“在圣彼得堡的集装箱货运公司……”
克里斯特尔这步棋走得着实高明,他没有告诉彼得罗夫自已要找的奥森?韦尔斯对美国的破坏力有多么之强,对俄罗斯的利用价值有多么之大。他在利用彼得罗夫,待把他支使得团团转而失去开发价值时,赏他的将不再是美元,而是枪子。计划肮脏,却很实用。
浓雾从海上翻滚而来,缠绕着码头上强光灯射出的灯柱。码头正在吞吐货物,四处一派繁忙的景象。巨大的起重机吊着装满货物的集装箱,在船只的侧面摆来摆去。装卸工人都来自俄罗斯,工头则全部是希腊人。士兵随随便便地扛着枪械,到处溜达,他们更喜欢观望机械运作,而非盘问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克里斯特尔和温特伯恩走向出入口处的军官。军官顿时警觉起来,举起手中的 AK-47 突击步枪,大声呵斥道:“干什么的?没有通行证不得入内!” 他挡住温特伯恩手里的银白色箱子:“那是什么?!”
“我们的吃饭家伙,中尉先生。市立交响乐团。”
“没听说这里要开音乐会。” 军官的敌意与戒备明显削减下来:“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请把你的枪放下可以吗?我担心它会走火。” 克里斯特尔边说着边将一张绿色的塑料卡片递了上去。
“这是什么?” 中尉看着卡片上赫然写着的 Amar Magazin 饭店的联系方式,刚刚收起的枪又被抬了起来,对着面前两个魁梧的男人。
克里斯特尔冲着自已的同伴挤挤眼睛,温特伯恩便冲向年轻的中尉,双手仿佛上了弹簧般地射出去,抓在守卫的胳膊上,向下猛拽,攥住对方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克里斯特尔拉开上衣前襟,取出拧上了消声器的格洛克手枪,在守卫的脑袋上开了一个大洞,鲜血四溅,他颓然倒地,尸体则被拖进了阴影处,因为时间紧急,只能随意地扔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祈祷速战速决没有人发现。
美国特工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两人互相点点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克里斯特尔顺着码头走下去,进入机器、俄国码头工人和希腊监工的世界。他在寻找一位特定的工头,土生土长的希腊人,却是拥有俄国国籍的国家安全局特工,专门负责 “接送” 美法两国的叛逃人员来俄。克里斯特尔从圣彼得堡某个安全屋内拿了几张他的照片,早就烂熟于心。他扫视着人群、浓雾和强光灯,可是哪儿也找不到这位希腊裔的俄国特工 —— 迪安?佩洛斯。
克里斯特尔的步伐被邋遢的神态所左右,他拖着脚步缓缓走过正在与俄罗斯工人争吵的希腊监工,朝着仓库深处走去。在忙碌穿梭的叉车和满口脏话的工人之间,克里斯特尔走过货物堆场。这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光线昏暗,天花板极高,经过层层铁丝网的过滤,强光灯也难以投射出多少光亮。
手电筒的光束在货柜上晃动,那是码头工人在清点货物数量。克里斯特尔不禁思忖,那些红、蓝、灰色的集装箱里究竟藏着多少关于美、法两国的情报机密!他穿过堆积如山的纸箱和被小推车堵塞的过道,仔细打量着每一个拿着手电筒的人。弥漫着油污与腥臭的海风混杂的空气,让克里斯特尔吸收多了之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不安之感 ——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迪安?佩洛斯究竟在哪里?情况没有任何变化,伪装的货运公司依旧,承运人也未更换,可为何就是找不到迪安?佩洛斯呢?更何况彼得罗夫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条路线一直在使用。他到底身在何处?
突然,一根枪管猛地顶在克里斯特尔的右肾上,他顿时感到一阵剧痛。强有力的手指穿过他松垮的外套,紧紧扣住他的下胸廓,随后他被拽进一条无人的过道里。耳边传来凶狠的俄语说话声。
“别费心思用英语和希腊语了,据说你的俄语可不比任何一个莫斯科人差。”
“我自认为比他们说得更好。” 克里斯特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迪安?佩洛斯?”
“没错,是我。不得不说,你的胆子可真大,值得夸奖一句。你以为自已在干什么?玩单兵侦查游戏吗?”
克里斯特尔感觉扣住胸廓的手一紧,接着便听到某种东西从橡胶中拔出的声音 —— 老套路,麻醉药。这个能把 “讲俄语的处刑家” 带回俄罗斯的人,若成功了,整个世界情报界都会对他钦佩不已。不能再犹豫了!美国特工微微抬起右肩,仿佛是被枪口戳痛后的自然反应;而枪口随即更加用力地顶了过来 —— 这是对手的反应。就在这个瞬间,握枪之手的着力点从指尖移到了掌根。克里斯特尔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向后侧步,然后猛然转身,这让迪安?佩洛斯有些措手不及。美国特工迅速抓住他的手腕,用尽全力将他的手砸向身后的铁皮货柜,捡起掉落的马卡洛夫手枪,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倒地不起的迪安?佩洛斯。
“这场格斗真是精彩,如果不是考虑到你们二人的身份,这番打斗完全可以登上大雅之堂。” 温特伯恩从不远处的一个集装箱慢慢靠近,他手里端着一把加装了 ACOG 光学瞄准器的 AK-47。“看来你已经解决了所有守卫,干得不错。” 克里斯特尔打量着温特伯恩。“既然如此,我们该办正事了。”
尽管俄国特工很厉害,但他还是抵挡不住化学吐真药的药效。此时,迪安?佩洛斯被反剪双手绑在码头上一个阴暗的角落,眼神呆滞地盯着脚下肮脏的水泥地,嘴里嘟囔着只有克里斯特尔能听懂的暗语。关于奥森?韦尔斯叛逃事件的线索逐渐清晰起来。原来,早在一个月前,俄罗斯国家安全局和联邦警卫局的高层举行了秘密会议,商议一份名为 “幽灵协议” 的计划可行性。这份计划是由总统授权草拟并实施的,除了总统和高层官员,无人知晓其中内容。但在三星期后,也就是奥森?韦尔斯叛逃的一星期前,俄罗斯国家安全局特地招聘了一批忠诚可靠的特工组成第十一特别办公室,其唯一目的就是让奥森?韦尔斯投靠俄国,迪安?佩洛斯正是小组成员之一。整个小组分工不同,职责和权限各异,甚至有些人从未谋面。迪安?佩洛斯只负责接收工作。当被问及奥森?韦尔斯可能的藏身之处时,原本滔滔不绝的俄罗斯特工突然沉默了,这恰恰表明他一无所知,询问不得不被迫中止。
突然,克里斯特尔的通讯器打破了寂静,里面传来清晰的枪炮声,马可?勒布朗大声呼喊:“雷德斯!马上和温特伯恩离开码头!敌人的卫兵发现我们了!”
“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遭到敌人围攻,正在转移到第二撤离点等待你们撤离,马上走!我看到敌人……” 马可?勒布朗的通讯信号突然中断,只剩下无线电的静电噪音。
“该死!” 克里斯特尔咒骂道,“温特伯恩,把迪安?佩洛斯解决掉,我们撤。” 温特伯恩端起 AK-47,对着依旧神志不清的俄罗斯特工扣动了扳机。几个醉意朦胧的俄国工人和希腊监工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走着,手里拎着伏特加酒瓶的工人不停地向身边的同伴诉说自已有多害怕阳光。忽然,他的眼睛瞥向两个集装箱之间的夹缝,不由自主地松开同伴的脖子,酒瓶也掉落在地。“尼古拉!你疯了吗?你把这该死的酒洒了我一身!” 可当这位工人看到尼古拉手指的方向时,原本暴跳如雷的他因惊愕而面容扭曲。三名守卫在码头的士兵此刻正倒在血泊中,军装被鲜血浸湿,尸体被随意丢弃在地上。被吓得不轻的工人瞬间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到不远处的守备中队,汇报了他们看到的情景。兵营内剩余的十几个士兵兵分两路,向整个码头包抄过来。
马可?勒布朗此时正在车内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当他发现士兵围拢过来却无法发动汽车时,他抽出车座下的 MP5-K 冲锋枪,趴在车窗下等待敌人靠近。马可?勒布朗趁着几名士兵向他的揽胜型路虎迂回包围的间隙,立刻起身开枪射击。MP5k 枪身光滑,从衣服中抽出毫无阻碍,而且还带有三发点射功能。在十米的距离内,9×19 毫米巴拉贝鲁姆手枪弹足以击穿任何目标。凶猛的火力瞬间让几名士兵倒在血泊之中,其余的人露出惊愕的神情开枪还击。一时间,黑色路虎的车身上布满弹痕。马可?勒布朗压低身子,然后将枪架在窗框上盲目射击。其中几名士兵在 AK-47 的猛烈火力掩护下,逐渐向马可?勒布朗包抄过来。其中一名士兵发现他正俯下身体使用通讯器材与外界联络,不禁端起枪瞄准了他。
“该死!我们被发现了!” 温特伯恩蜷缩在一堵墙后面,他高大的身体此时看起来有些滑稽。克里斯特尔深知先发制人的策略在交战法则中的重要性,所以他表现得很冷静,只是怀抱着那把 HK416 突击步枪,等待合适的反击时机。克里斯特尔脱掉外套,露出一件美国装甲公司生产的 Spectra TP -2E 防弹衣。这件防弹衣是海湾战争中 “海军特种作战” 的老装备了,它可以抵御 9 毫米全钢芯机枪子弹的攻击。有几名士兵半跪在地上瞄准,以掩护其他人的行动。在巨大的集装箱和来往的人群中,他们并不急于开火,因为在如此密闭的空间里很容易发生跳弹而误伤自已人。温特伯恩已经将一支发射 12.7×99 毫米勃朗宁枪弹的精准国际 AW50F 狙击步枪架设在墙壁间,他不断地调整瞄准器,拉近视野内的焦距。毫不犹豫地,温特伯恩扣动了扳机,一名俄国士兵突然感觉身体一震,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子弹打飞了半边脑袋。负责掩护的队友没时间吃惊,也找不到可以提供掩护的地方,只能把步枪转向子弹可能射来的方向,然后胡乱瞄准。AW50F 的枪机设计有一个特点,再次上膛只需旋转 60° 和后拉 106 毫米,这使得射手在操作枪机时头部能始终贴靠在腮板上,可以一边保持观察瞄准镜的景象,一边退出弹壳和抛弹上膛。5 秒钟后,温特伯恩再次完成一个经典的爆头,又一名士兵被子弹击中瘫倒在地。
克里斯特尔跳起身,向前方的士兵投掷了一枚 M67 破片手雷。一声巨响,有效杀伤半径达十五米的 M67 破片手雷威力十足,有三名士兵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向空中。仅剩下的两名士兵惊慌失措,他们躲在掩体后面,不断地倾泻子弹。其中一位手里竟然拿着俄罗斯正规军制式武器 Protecta 转轮式霰弹枪,十二发 9 毫米铅弹打得克里斯特尔身后的墙石屑飞溅,打在他的脸上生疼。
“该死!” 克里斯特尔不禁咒骂道,这里离圣彼得堡警察分局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如果他们被压制得太久,城市特警势必会倾巢而出,那时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逃了。交火还在持续,两名士兵不停地交替射击,没有间断。就在克里斯特尔和温特伯恩束手无策之际,突然从他们身边的过道里冲出一辆黑色路虎,歪歪扭扭地撞向正在开火的士兵,里面传来清晰的 MP5K 扫射声,另一个敌人也应声倒下。
“现在赶紧上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马可?勒布朗拉开一侧车门,招呼其他两名同伴。“妈的,我还以为你死在敌人手里了。”“我没那么容易死,只是被敌人缠得紧。可惜了这辆好车。” 在小组成员交谈的间隙,其余几名卫兵在码头的出口设置了防线,他们手里的 AK-47,甚至还有 RPD 机枪的子弹无一例外地射向黑色车身,发出铿锵之声,溅起火花。“坐稳了!” 马可?勒布朗将车调到最高档位,把油门踩到底,朝着出口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