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里走,沈棠宁心底就越是不安。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事缘何会落在自己头上。哪怕无从拒绝,更要命的是,她没能提前跟虞景闲打个招呼,哪怕只是求个安慰都成了奢望。
幽闭而清冷的天牢里,哪怕细微的声音都会在这略显静谧的空间里被放大。
沈棠宁只是听着便觉头皮发麻,可偏生身边还有人不时催促,以至于她分明找不到任何由头悄然溜走。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快步赶过去,以求能即刻见到梅妃娘娘,问清楚其中情由。
“娘娘……”
隔着牢门,沈棠宁一眼扫过去,从前那个满身尊荣的人,此刻灰头土脸的,腹中孩子也没能保住。
不知怎么的,她一瞬便想起了此前梅妃因顾念着身子而对她颇多苛责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应该是真心想要护着肚子里的孩子的吧。
只可惜,世事难料,任谁都不会想到,竟会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直到沈棠宁走得更近了些,梅妃才总算抬起头将眼前人看了个真切。
事实上,她对眼前的丫鬟本也没有多少记忆,甚至从来都记不得曾经给过这人难堪,在见到人的那一刹那,梅妃的第一反应是死死的拽着人,不住地喊着要面见皇帝,要亲自伸冤。
“娘娘,您能不能告诉我,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棠宁原本是下意识想要偏头去看身后人的反应,可奈何,那人除却领路之外,却是分明不愿跟她们有过多牵扯。
沈棠宁纵然好奇不已,可到底是只能先顾着安抚梅妃,暗想着该如何才能从这人的口中打探出消息来。
进了这天牢的,无论是真冤,亦或者被陷害的,总也会不自觉叫嚷着冤,左右都不过是为了达成所愿。
只是,梅妃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才是困扰沈棠宁最深的问题,如果外间的一切传闻都是真的,她既是太子生母,又何至于此?
最是让沈棠宁头疼的是,虞景闲对此始终是一副淡淡的神色。
从他先前的话语来看,这人几乎已经笃定梅妃必死,以至于沈棠宁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有心想救,却不知该从何处救。
“娘娘,您如今务必要如实说,切不可有半点隐瞒。”
沈棠宁不敢全无遮掩的告诉对方虞景闲的猜想,那本就是连她都不敢想象的事,更是无法轻易让当事人知晓。
她瞧着梅妃如今的精神,似是已经有些恍惚了,沈棠宁不敢贸然尝试,只能试探着劝。
“本宫什么都没有做,真的没有!”
同样的话,梅妃大抵已经听过了许多次,她的回应也始终都是一样的。
遗憾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
又或者说,她从前遇上的那些前来追问情由的家伙,无一不是想要从她口中得到那些对他们有利的消息。
至于是为了什么,却并不难猜。
毕竟,梅妃下狱,相府遭难的消息,现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更何况,那些人为了让她认罪,多的是逼迫威胁。
许是梅妃从往经历过太多悲苦,一朝落难倒是倏然回想起了许多过往艰辛,反倒生出了几分被遗落许久的坚韧来。
这也是她可以坚持到如今的根本缘故。
奈何,瞧着她这般模样,沈棠宁到底是不愿直白而干脆地追问,她更愿意将主动权交给梅妃自己。
“娘娘,若是您不愿说,奴婢绝不勉强。”
等那人好不容易稍稳住了心神,沈棠宁继而笃定地开口。
一字一顿,她说得再坚决不过,除了骤然撞见时,她眼底是藏不住的错愕,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却是已经是冷静下来了。
左右她都必须要完成圣上的交代,若是始终提着一口气,委实不是什么良策。
“本宫是冤枉的,有人陷害!”
“本宫从不对陛下做不敬之事,从未。”
梅妃的说辞依旧,哪怕沈棠宁有意问些细节,她也始终是一副茫然模样。
既说不清那扎满了银针的娃娃究竟是如何构造,也全然不知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床榻上去的。
但事发乃是清晨,可自由出入嫔妃寝殿的,到底也只有她们最信任的人。
可当沈棠宁一个接着一个,将那些人翻出来,想要让梅妃再仔细思量他们最近的异常举止时,她依旧说不上来。
那一刻,沈棠宁颇多无奈。
她不知自己该相信梅妃所言,相信这个明明经受过诸多艰难的人会如此天真纯良,还是该怀疑她刻意隐瞒背后的深意。
事实上,无论是哪一种,都显然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大抵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梅妃倏而抬头,淡然道,“宫里的人都不是我自己选的,他们究竟是谁的人,我也不想深究,好不容易才有了眼前的安稳,可惜……”
听到这儿,沈棠宁顿了顿,抬眸再望向梅妃的时候,眼底不自觉带着几分凄凉意。
或许在外人眼中,如今的她已拥有了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尊荣,可她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奢求能有片刻安稳的小女子而已。
她若是真错了,便是在遇见帝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此生无法回头。
沈棠宁在天牢里待了一个时辰,听梅妃说了不少过往,却始终没能找到她蓄意谋害帝王的证据。
重见天光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先去寻了虞景闲。
在此之前,沈棠宁特意算过一卦。
梅妃无辜。
而虞景闲得知此事后,却再三叮嘱沈棠宁不可再生事端,“仅凭着你一个人的说辞,不可能为她翻案,你如今要做的,便是跟其他人一道,坐实了梅妃谋逆的罪。”
“这……”
这岂不是眼看着梅妃去死?
沈棠宁迟疑良久,到底是没将心底里的疑问说出口。
见她迟疑,虞景闲便出了个主意,“若是不知该如何措辞,可去打探先前众人的说辞,哪怕只三两分相似,便也足够了。”
沈棠宁疑惑不安,但思忖许久后,到底是依着虞景闲说的去办了。
单凭着她一个人,救不了梅妃。
在这一点上,沈棠宁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