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有气,也清楚地知道,依着自己的性子,这个仇必然要报。
但现如今,他对这两人的情况实在知之甚少。
想要将洗刷今日的耻辱,还需从长计议。
比起担心某些下流人的反击,沈棠宁最是好奇虞景闲接下来的应对,虽说中间不得已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可这并不妨碍沈棠宁时不常就拉着人问,“若下回偏就好巧不巧又遇上了呢,你预备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虞景闲的答案倒也干脆利落。
但言语间总还是不自觉带着几分不满与愤怒,他摆明了是不愿意再多提及全无干系的人与事,偏偏沈棠宁却是没个停歇的。
“那到底是如何呢?”
“是报官,还是你亲自动手?”
“还是说,你准备找人教训?”
饶是虞景闲始终缄默着没做声,可沈棠宁却是已经是自顾自想出了好几种方案,她甚至还自告奋勇地想要成为专职打手,“可以让我试试看吗?”
在她接连不断的袭扰下,虞景闲到底是再难淡定。
“你就这么想再遇上那样的混蛋?”
他没忍住反问了一句,这全无预兆的诘问却根本就不在沈棠宁的预料之内。
自然,令她错愕的,并不是虞景闲言辞间显露出来的不满,而是这人对此前所遭遇的事情好像比她还要放不下?
严格说起来,沈棠宁才算是那个幸运逃出生天的当事人。
虞景闲明明是救了她的,他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
但显然,单就是此刻待在虞景闲身边,沈棠宁半点都感受不到这个人除了愤怒以外的其他情绪。
他还在不高兴。
沈棠宁暗暗想着,单独一个还字,就让她不由得顿住。
可还不等她有机会问个清楚,虞景闲却像是突然泄了气一般,自顾自扭头走了。
沈棠宁顾不上多想,只忙不迭快步跟了上去,此刻她只求这人短暂恢复些许理智,不至于因为自己先前那带着些玩味意的说辞而将她列为连坐人选。
他二人到底是没再继续闲逛,而是回到了熟悉的宅院里。
彼时,两人全然不知,因着心中愤愤不平,沈万花钱买通了个流连在附近的小乞丐,教他关注着他们的动向,稍有风吹草动便往自己家里传消息。
“他们进了白家,再往后就没出来过。”
这是沈万得到的第一条线索。
白家?
暗自思忖的当口,沈万几乎是全无半点迟疑便当即认定白家便是他往后要持续关注的地界。
有了这一层全新的线索,他并不难厘清沈棠宁和虞景闲二人和白家的渊源,得知他们不过是暂时借住,沈万便即刻有了思量。
次日一早,沈万带了一箱细软,虔诚地敲开了白家大门。
白家上下无人知晓他的意图,秉持着上门即是客的根本原则,将人引去见了白家老太太。
不想沈万一见到老人家,却是不由分说径直跪了下来,口中还时刻振振有词地喊着求她成全。
这突兀的一幕实在是让白家老太太错愕地紧,她先是不自觉惊呼一声,忙不迭示意身边的仆人将人扶起来。
“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敞开来说就是了。”
“老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老婆子可受不起你这一跪。”
白家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又命人上了茶水,没奈何那沈万是个急性子,他心里有事半点都藏不住,只想着赶紧让自己那悬着的心好安安分分地落回到原地。
而他之所以一上来就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为的就是不给白家老太太以说不的机会。
只是没成想,这老太太反应竟然如此之快,虽是任由他先磕了个头,但到底是亲自把握着所有的节奏,并不曾轻易让他得逞。
“小侄今日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沈万很快就收敛了心神,有了新的应对方案,他说着微微颔首,眸子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青年人的羞赧姿态。
白老太太坐在上首,未必能将他此刻的真实情绪看个真切,而沈万赌的也正是这一点。
今日前来,他只是希望老太太能将沈棠宁及虞景闲赶出白家,根据他现下打探到的消息,那两人本就是从棺材林里出来的,还没能找到新的落脚处,之所以会被白家收留,是因着他们曾对老太太有过救命之恩。
可若是沈万添油加醋地抹黑这二人一番,想来这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心让他们留下。
这便是沈万提前已经想好的策略,但除此之外,他还想要借此表达对沈棠宁的喜欢。
若是老太太愿意成全他们,自是再好不过。
至于那一箱子细软,便是沈万原本已经盘算好希望老太太帮着转交给沈棠宁的聘礼。
然而,让沈万始料未及的是,老太太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茬。
直等到他将不知思量了多久的说辞一股脑儿全部都摆在台面上,她才悠悠然开口,命人送客。
这一出却着实让沈万意外地很。
“老太太,小侄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啊。”
沈万被白家仆从推搡着,不得已往外退,可这依旧不能阻止他高声示意,“昨儿个街头巷尾不知多少人都看了个真切,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我与那沈姑娘的名声。”
事到如今,他还不忘以道德压制。
但架不住白家老太太从一开始就没往心里去,“他二人如何,老婆子我心中自有定断,由不得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今日种种我便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滚吧。”
老太太神色不善,显然也是对沈万有些不满的。
沈万哪里肯依,口中还不停嚷着,白老太太听不过去,便愤然道,“昨日之事,你只管去外头问问,但凡有一个说他们的不是,我老婆子便任你打骂!”
老太太甩下这一句,亲自盯着人将那沈万连同他那一箱子宝贝全数丢了出去。
又一次,沈万毫无预兆地,成了众人眼里的笑话。
可事实上,他本是想要来趁势翻盘的。
不成想,到头来仍旧不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