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棠宁留宿在山洞里。
诚然,周遭的境况似是远比她不久前寻到的地界要危险一些,但因着狼群对她实在照顾有加,加之它们原本就是分批首位的,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安全得多。
沈棠宁难得过了安生一夜。
而另一边,曹子轩虽是情急之下冷不丁成为了一个话事人,可等好不容易准备完一切,他兀自倒在一旁仔细打量周围时,小曹大人却是冷不丁察觉出了一个委实耸人听闻的现实。
他身边的那些人,举止很是怪异,有些东西好像分明就是模仿他的。
曹子轩躺在地上,不多时,边上的一应村民便也有了同样的动作。
他扣着双手,垫在后脑,他们只是稍晚一步,也便即刻附和。
小曹大人放松心神的时候喜欢叼着个草,这些村民也是一样的。
他屈起了腿,身边便有了效仿者。
他盘个二郎腿,他们也是一样的!
一开始,情势危急,曹子轩倒也的确顾不上旁的,现如今仔细想来,说不准那拼了命挖坑的动静,也不过是因为有人先一步注意到了他的选择,争相效仿的结果。
诚然,此间原委冷不丁想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所幸的是,最终的结果还算不错,至少是已经备下了个深坑,倘若真有野兽侵袭,他们也只消是卯足了劲儿将那畜生往边上引,确保它能径直跌落下去便好。
此刻最是让曹子轩头疼的,却是身边这些人。
直觉告诉他,眼下这近乎疯狂的模仿已经全然超出了正常范畴,换言之,小曹大人几乎可以笃定,这些村民很是反常。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且更为紧要的是,如今的他根本就不是从前那个可以号令镇魔卫的领导者,单是他自己的安危都尚且无法保证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自然也就根本就没有精神腾出空来仔细应对。
此刻的曹子轩唯一的祈盼,也不过是盼着他们这些人能够看在不久前团结一心共同抵御外敌的份上,对他多几分宽容。
就算是在某一瞬间,倏然意识到他才是那个难以防备的闯入者时,能审慎思量。不论如何,好歹让他先安生度过这一晚!
虞景闲不得已重新退到城池内,那无可撼动的接连攻势也总算彻底断了。他不时喘着粗气,下意识间仔细打量着周围。
是了。
虞景闲根本就片刻都不肯歇。
彼时的他虽是不得已选择了退守,但他心底里的那些思量却也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明明是不可轻易对付的野兽,身后那些人究竟是如何建造出了一座坚固的城池?先前是他根本就顾不上多想,如今这个问题时不常就萦绕在虞景闲脑海里,让他根本就没办法轻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个人来问个清楚。
然而,还不等虞景闲寻到人,他便先一步发现了细枝末节的线索。
坚固的城池上隐隐绰绰的浮现出些许藤蔓的模样,远远望去,它们彼此勾连,互相纠缠着,虽说虞景闲只瞥见了其中一角,但在那一刹那间,他心底里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
舒清婉!
这个名字是猛然被记起的。
诚然这人此前曾经变做沈棠宁的模样,意图诓骗过他,可虞景闲只当这丫头是自卑到了骨子里,因着脸上的疤痕而长期被人嘲笑欺侮,以至于生出了些嫉恨心思。
她根本就没见过沈棠宁,沈棠宁也不可能去见她。既然两人之间全无半点交集,舒清婉那日言之凿凿说出口的一切,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而已。
说到底,舒清婉只是个可怜人。
那时候,若不是虞景闲一心记挂着沈棠宁的安危,他大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那丫头动手。只是如今看来,他到底是小瞧了舒清婉。
“如今种种,也是你的手笔吗?”
虞景闲不动声色,状若不经意的将周围仔细审视了一圈,果不其然,各处都有藤蔓的印记,只是并不明显,以至于他此前并不曾在第一时间察觉。
但现如今所有的线索都鲜明地指向同一处,他自是不肯再有半点姑息。
舒清婉一定是躲在某一处。
虞景闲并不敢笃定,若是他主动提出相见,那丫头会否依言而来,事实上,与其浪费口舌劝说那人主动来和自己见上一面,他更愿意采用些非常手段,逼得那人不得不从。
虞景闲选择放火烧城。
既然这座城池是她挖空心思建立的,只要毁掉了城,那丫头自然也就无处藏身!
无可否认的是,这是一场豪赌。
用城中许多无辜性命,赌他虞景闲没猜错,毕竟眼前这个副本很可能就是舒清婉的手笔。但虞景闲此举,无疑是笃定那丫头纵是躲在暗处,也一定会一门心思地关注他,至于其他人,她大抵是半点都不在意的。
所幸的是,虞景闲赌对了。
浓烟四起的时候,舒清婉悠悠然现身,嘴角分明还噙着止不住的笑,“淮听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的。”
“沈棠宁在哪儿!”
虞景闲根本就懒得听舒清婉废话,骤然见到了人,便即刻朗声问道。
倏然听着这一句,舒清婉的神色登时变了。
她的淮听哥哥想尽了办法请她来见面,为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这一认知如何能让她不生气!
“她快要死了!”
只一刹的功夫,舒清婉似是又一次回想起来,和沈棠宁见面时的模样,那人分明已经动弹不得,可却是依旧能不愿为她所用!
那女人冷不丁瞧着自己那张斑驳的脸时,虽不至于像其他人一般在骤然间就端出一副惊骇万分的后怕模样,瞧着是云淡风轻的,可舒清婉知道她心底里定然依旧存着许多鄙夷与轻蔑。
毕竟,比起沈棠宁,她舒清婉那张脸实在是不能看。
看似不经意,却不过是将所有的厌恶都藏在心底里,为了维持她所谓的佳人姿态,才不至于全然显露出来。
一定是这样的!
正也是因此,舒清婉才愈发觉得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