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日子远没有甄泠朵想象的那般煎熬,又或者是当她试图换另外一种视角来审视自己跟宋珩的关系时,总也能不自觉从中品咂出更多的惊喜来。
诸如:宋珩会时刻记得她的喜好,将甄家爹娘视为自己的生身父母,对甄泠朵呵护备至……
这所有的温柔和关怀,都是甄泠朵此前并未能从旁人身上得到过的。
更重要的是,宋珩不会强迫甄泠朵贸然做任何事。无论是夫妻床笫间的欢愉,亦或者是其他。
但凡甄泠朵说一个不字,宋珩便会即刻作罢,绝不会再犯。
倏忽,三年光阴眨眼过。
甄泠朵到底成了宋珩名正言顺的妻。
非是她不够坚定,实在是抵不过这水滴石穿之功。
甄家父母时不常就在她耳边念叨,说是自他们二人成婚之后,甄泠朵眼睛里的笑容也多了。
至于旁人,自是笑吟吟跟两人打趣,有说宋珩婚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也有夸甄泠朵持家有道的,尽管彼此都知道那大抵是些可有可无的客套说辞,可宋珩却总是会一本正经地的申明,这一切全仰赖甄泠朵。
亦或者是,他能有今日,凭的不过只这一人而已。
总之就是话里话外不肯让任何人有机会轻视甄泠朵的功劳。
试问生活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她纵是铁石心肠,又到底能硬到几时。
甄泠朵原本当真以为,从今而后便是这样的轻快日子,却不料,变故竟来得这般迅捷。
甄爹爹病倒了。
收到消息时,甄泠朵原正准备跟宋珩重修家里的小院,终归是要在这儿生活一辈子的,他们总盼着能愈发合乎各自的心意才好。
当然,更多的是听从甄泠朵的意思。
毕竟无论她说什么,宋珩都不会反驳半个字。
甄泠朵她娘差人送来口信,说他在田间地头倒下了,亏的是周遭还有不少相熟的邻居,才不至于全无声息地就这么昏了过去。
小夫妻俩闻讯,忙不迭往家里赶。
到家时,却见甄家娘亲赫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甄家爹爹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问过大夫,才知道他这病来得又急且凶,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倏然听到这一句,甄家的两位女人家登时慌了心神,关键时刻却也只有宋珩站出来主持大局。
“大夫,你只管说要怎么治。”
掷地有声的一句落下,虽多少让甄泠朵母女俩心下稍沉静了几分,但眼睛里的茫然和无措却是未能尽数散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眸望着大夫,只盼着他能给出些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但遗憾的是,已过天命之年的大夫凝神思忖了良久,却也只是颓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然爱莫能助。
两人登时慌了神,接连追问到底有谁能有办法相救。
“大夫,求求您务必要救救我爹。”
甄泠朵眼睛里噙着泪,但坚定的态度却是丝毫不改,“您只管帮忙出主意,如果村子里不行,我们就去镇里。您不必顾虑,只管告诉我们,到底有什么办法。”
彼时的甄泠朵绝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般病急乱投医的时候。
毕竟,哪怕是当初冷不丁收到那人另娶的消息时,甄泠朵也只是恍惚兼不可置信,而方才,她分明是全然乱了心神。
如果不是有宋珩那掷地有声的一句在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坚持到现在。
如今的宋珩的确未能分出心神来安抚她的情绪,可他所作的桩桩件件却无一不是在替甄泠朵解决如今最为关切的问题。
“是,大夫,您能想到什么办法都尽管用,只求您无论如何都得救我爹一命。”
宋珩也郑重表态,跟甄泠朵一样,神色坚定不见半点迟疑。
末了,他还专门补充了一句,“您不必担心银子。”
可饶是小夫妻俩这般坚持,老大夫却也只是不无遗憾地点了点头,“非是我老头子不肯,实在是无能为力。你们若是不肯放弃,便去镇上再请人来瞧瞧罢。”
说完,他叹息着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宋珩前后脚跟了出去,既是道谢,也是追问对方是否有相熟的大夫介绍,好即刻马不停蹄地去请。
可天命难违,宋珩与甄泠朵几乎将镇上所有大夫都请了个遍,却也无人能药到病除。
反倒是两家本也不多的存银,全都砸在药罐子上了。
最是让人怅然的是,坚持了许久,却全无进展,无非就是替甄家爹爹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罢了。
纵然无比艰辛,却也从未有任何人选择放弃。
眼见家底不复,宋珩便索性又只身入深山,盼着能猎到些东西换了银钱,好继续遍访名医。
临行前,宋珩交代甄泠朵守着爹娘,放宽心思等他归来。
甄泠朵允了。
可她没料想,这一等竟是数月。
从往至多十天半月,可这一次,宋珩竟是三月都不曾回。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没了宋珩从旁扶持,母女俩的日子也委实艰难。
这日夜深时分,甄家爹爹终是吐出了最后一个人气,丢下孤儿寡母兀自去了。
甄泠朵强打着精神收拾爹爹的后事,只恨没办法差人给宋珩送个口信。这个自打婚后便一直备受甄爹爹喜欢的佳婿,终究是再没机会见他最后一面。
甄泠朵既恨且怨,却偏偏心知一切于事无补。
如今的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守在娘亲身边,陪着她将日子一天天熬下去。
可甄泠朵怎么也没料想到,娘亲没给她这个机会。
相守了一生的人离开了,她便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借着三尺白绫,让自己匆匆赶去了黄泉,好与那人做个伴。
等甄泠朵发现时,却是已经回天乏术。
前后不过三日的光景,甄泠朵成了那没爹没娘的孤儿。
那一刹那间,甄泠朵直觉自己好似坠入了地狱,沉沉浮浮间无力自持。
爹娘已逝,丈夫失踪。
一应变故来地仓皇,甄泠朵甚至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她唯有接受。
然而,总也有人,容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