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冷冽自己也没想到会喊她喊得这么轻松自然,那个辗转在心中十几年的称谓,从前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即使面对佟玥璐他都不曾喊出口,如今面对叶茶芯他竟如此贪婪于这个字带来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没有丝毫的矛盾和纠结。
后妈又如何,冒牌后妈又如何,她不是守护了自己将近六年吗?六年,是他走过的人生路的三分之一,如此漫长又如此深刻,她比谁都了解并理解自己的内心,所以这一生认定了这段母子感情,绝不再远离。
可偏偏逆光之中,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冷冽追了出去,看到她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不要来打扰自己,他心中怅然若失,后妈似乎要离自己远去。后妈的身体也越发单薄了,她从前总说三十多岁的年纪应该是女人最光辉耀眼的年龄,父母健在,子女平安,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便是岁月静好了。如果有一份更好的事业,那便是人间天使了。
可为什么那个时候她遭遇婚姻变故,母女相依,又遇到一群不懂事的混世魔王,被人嘲讽羞辱,辛苦而操劳却总是笑脸相迎、斗志昂扬,现如今是正儿八经的跨国集团的总经理了,自己也改邪归正了,她却这般落寞孤独呢?
冷冽在这一刻才明白,表情和言语可以隐藏一些伤痛,但背影不会。他终于觉察出了叶茶芯的伤痛和失落,轻声说道:“您是我妈呀,这一辈子都是了,我不会让您失望,再也不会。”
冷冽转过身,再看着破落的庭院,心中百感交集,那日他差点丧命于此,没成想峰回路转,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生命真是脆弱,很可能转身失足于断壁悬崖,生命也很坚韧,可以苟延残喘一辈子。
“冷冽,对不起,我真的是被逼的……”岳鑫不开口倒还罢了,一开口竟惹他动怒,他猛地关紧了门,捡起脚边的棍棒劈头盖脸就打下来,这一顿打是结结实实的,险些要了她的命。一声声凄惨的呼叫声传出院落,声音逐渐从尖锐变成了低声求饶,直到声音沙哑几乎发不出声来,只是痛苦地看着冷冽等人,摇头说道,“我是被逼的,我是真心待你,你在酒吧无人问津,是我借钱帮你的……冷冽看在我们从前那么快乐美好的份上,相信我,相信我。”
冷冽踢开她伸来的手,摇头说:“相信你什么呢?你是真心待我还是真心待我的钱?是你一直怂恿我买下机构,是你安排了一处苦肉计,去嫁祸给我妈,一次又一次挑拨离间,你把我害得好惨,此仇不报非君子。”
岳鑫向来养尊处优,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毒打,身体早已散了架,眼泪鼻涕横流,自然顾不上花容月貌和尊严,低声下气地求饶,但到底是精心彩排过的,说起话来倒还是头脑清晰,句句有理:“我是被逼的,冷冽,你相信我。如果我真的要骗你,就会和阿姐一起离开,怎么可能还陪你庆祝,如果我要骗你,也不会被叶茶芯找到,我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冷冽,事情因我而起,我承担自己的责任,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求你别报警,别报警。”
“不报警?”
“对,不要报,我不是为了自己,我也是为了你的未来。”
冷冽缓缓蹲在地上,凝视着她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说道:“不报警?等着你养好了身体,再继续祸害别人吗?警察若判我故意伤人,我便接受制裁,若判我囚禁威胁,我也接受,可我绝不会让你们那么容易出来。”
“冷冽,难道我们快乐的时光你都忘记了吗?你说过只有我最了解你,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快乐和被尊重……”岳鑫如泣如诉,桃花眼通红,眼泪颗颗落下,惹人心疼。可是冷冽不再是从前的冷冽,根本无动于衷。她微微闭目,点头说,“我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根本没有把我当回事,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活该被人逼迫,活该被魏书言利用,活该被佟玥璐利用,但我不后悔,因为陪着你度过了最快乐的日子。”
“够了!”冷冽高声打断他,这样的话初听倒是有点感动,可是挺多了便觉得厌烦,但她分明提到了佟玥璐,便问道,“她在哪?”
“我可以告诉你……”她勾勾手指,等他靠近自己后,才缓缓说道,“我用她的消息和撤诉做交换,反正我一无所有了,以后也没脸留在这里,你很划算不是吗?你不是想找到她吗?不想把她绳之以法吗?我可以给你她的消息,包括,包括绑架叶茶芯的幕后主使。”
冷冽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思忖片刻后,再次问道:“告诉我她在哪。”
难怪她要见冷冽,因为她知道冷冽的软肋,所以要以此做交换条件,换取自己的自由,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他,轻声说道:“放了我,你就会知道,只有我知道她的计划和逃跑路线。因为那时我们走得最近,魏书言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他希望我能取代佟玥璐,嫁入豪门的。”
目睹了一起的柳泽在一路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此刻听到这话,忍不住暗吸口气,说道:“大少爷,她只是权宜之计,您可不要上当。”
可显然对冷冽来说,把她送进监狱,远不如找到佟玥璐重要。他猛地抓住她的头发,怒目圆瞪,随后又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问道:“她在哪?在哪?你还知道些什么?最好赶紧说出来,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让你永远走不出这个房间。”
在阴暗的房间里,岳鑫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似乎感觉不到棍棒带来的疼痛,竟对他灿烂一笑。这一笑倒比求饶恐怖,她不提佟玥璐,有意卖关子,说道:“我被你打成这样,需要好好想想。都说叶茶芯幸运,甚至把她当成了神话,可我觉得她最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