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跟我妈就见一面。你还记得吗,电影学院附近有个肯德基,就在那二楼最里面的角落里,我妈给我带她借用主人家炉灶做的饭。她还总是很不好意思地夸那家主人真好,可以让她多做一顿饭带出来,她羡慕别人可以有那么大的厨房,更羡慕别人平静幸福的生活。”
“那个时候苦归苦,但有奔头,累点也无所谓。”
“我那时候就想着我他妈的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
“我也要给我妈买豪宅,让我妈有大冰箱、大厨房,给她雇阿姨,让她好好享福。”
“可是后来那个畜生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以为我妈改嫁了有钱人,每天等在小区门口,找空子钻进去,找那家主人要钱,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他又开始闹着要复婚。”
“然后我妈那份保姆的工作就丢了。”
“我也是后来在学校附近看到我妈拖着行李箱,蓬头垢面还躲躲闪闪地四处找房子住时才知道的。”黎曜眸色深沉,眼神却格外坚定,表情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那个阴魂不散的畜生。”
“那时候我也不想活了,我是真的想杀了他。”
如若让叶岭之看到他当时的表情,没准会吓一跳,他永远阳光的小太阳也会有那么可怖的一面。
“那时候,你我还是异地,我每天累得要死,唯一的念想就是要给你发消息,养小火花。”黎曜侧头看看叶岭之,发现他还在发呆,笑了笑,“一天都不想断。”
“中间有一次火花断了好久,我都快心疼死了。”
再回过头时,黎曜又变成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平静地诉说着他心中的怨恨。
“那个恶毒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生根发芽,我知道那个畜生又知道了我妈的新住址,我妈在大学城附近的老房子里租了一间单间,她准备在学校食堂谋份工作,离我近一点,可那个畜生每天都会在那附近游荡,搅得我妈心神不宁......”
“我就去买了把菜刀,掂在手上很重。”
“去之前我也犹豫过,要不要跟你留些什么话。可是思来想去,还是算了,我宁愿是没有回应,关系慢慢淡了,也不想破坏你对我的好印象。”
“大概是八九点,那天天很黑,风很大,路灯坏了,我看到了他。”
“小时候一直觉得他特别高大,我永远永远都 打不过他,可是在那天晚上,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只想冲上去生撕了他。”
黎曜忽然笑了。
“我真的提着刀冲上去了,只是还没到他跟前,我就接到了你的电话。大抵是看到你名字的那一刻时,我就心软了。”
“犹豫了好久,不争气地选择了接听。那天你兴高采烈地说你兼职的家教发工资了,给我叫了外卖和果茶,看显示送到了,问我好不好喝。”
“我舍不得你。”
“我恨他,可我更爱你。”
79、陪嫁
◎他自以为是的苦难◎
黎曜开车很慢,语速也很慢,他倾诉着那些憋在心里的爱与恨,尽管叶岭之听不见。
小车停在了单元门口,即将分别,叶岭之这才坐正了身子,低着头,睫毛扑闪,犹犹豫豫地像是在组织语言。黎曜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黎曜.....”叶岭之低头看着手指,小声地唤他。
像是又重新回到了蘑菇形态,那种皱皱巴巴的小蘑菇。
“怎么了?”黎曜回应,说完便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以示“我在”。
叶岭之的神情纠结,眉头蹙着,做了最后的挣扎,他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考不上了,后面大题都没做。”
“我知道自己很没用,你要是想骂我就骂吧。”叶岭之说完闭上了眼。
考完试之后,黎曜能感受到叶岭之的失落,那令人厌烦的情绪像潭粘稠的死水,掉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
他用力地扯了住了叶岭之的脸,待他因脸上轻微的疼痛睁开眼睛时,才说道:“看着我。”
“这次考不上,还有下次,下下次,有我在,你想考几回就考几回。”
“我不想再考了。”叶岭之没有信心做好任何事。
“你爱考不考,我就一个要求:不准emo。”黎曜说,“路还有很多,我们还年轻,可以慢慢试,考完了就别多想了,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好好过个年,其余的过完年再说。”
“你不骂我吗......”叶岭之表情有些委屈,大抵是觉得自己欠骂。他心里比天大的事,放在黎曜的眼里,都好像特别渺小,轻描淡写地就一笔带过了。
黎曜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赶紧滚吧,我还要去赴宴。”
叶岭之下了车,门还没关上,他透过车窗看到黎曜的侧脸有些落寞,修长的手指攥紧方向盘时很好看。再看过来的一瞬,表情有些惊讶,接着又扬起了笑脸,“你怎么还不回家 ?”
叶岭之想了想,最后还是认命地重新钻进了车门里面,在黎曜的疑惑中,系好了安全带,“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想去。”
“所以你是打算陪我?”
叶岭之怕自己会反悔了,“走吧。”
车子重新上路,走过一边的风景再次重温,叶岭之依旧看着窗外,他想他或许明白黎曜的态度......
叶岭之自以为是的苦难,或许在黎曜看来轻巧地根本不值一提。
——
叶岭之硬拗着他绕了个远,等他们到饭店时,都八点半多了。
停好车,进入酒店大堂,黎曜拎着两瓶茅台,打了个电话问他妈包间号是多少,结果才说了几句,他妈妈就从一楼远处的包间里推门而出,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憨态可掬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