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瞬间林研也想对他说:“可是顾成阳,我如果真的想走,是谁都拦不住的。”
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意识到,潜意识里有一道微弱的声音依旧在希望着有人能拦住他。以至于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这几天里短暂地被动摇了。
可林研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因为破碎的灵魂在回忆里被凌迟了太久,早已无法承载太多重量了。
既然结果无法改变,那么与其看着对方越陷越深,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给予他任何希望。
等到顾成阳终于停止了哭泣,林研挪了挪位置,对他说:“你上床睡一会吧。”
顾成阳趴在床沿,呆呆地看向他,哭过的眼睛红肿不堪,他缓慢地摇头,说: “没关系,我不用睡的。”
想到自己还得准备晚饭,哪怕林研现在想要离开,他也希望他们可以再吃最后一顿饭。
于是他试图站起,却发现腿在地上压了很久,早已变得麻木,在他站起的那一刻,身体不由自主再次直直地跪倒在林研的脚边。
这次林研索性从床上站了起来,对顾成阳说:“你看着很累,睡一会儿吧。我这几天已经睡得够多了。”
顾成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爬上床然后躺下的,或许是在林研说出那句“你看着很累”之后,身体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陡然松懈了。
在与经纪公司解约的这段时间本就身心俱疲,此外他还不分昼夜地照顾着林研的饮食起居。在过去将近一个礼拜内,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很快漫无边际的疲惫在此刻占据了他的大脑。眼皮也重得抬不起来,思维也变得混沌不堪。
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不停地促使他打起精神来,因为他意识到林研或许会在他睡梦之际选择离开,他并不希望与林研的告别是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
在空中汇聚的雨点在此刻倾盆而下,雷声自远而近响彻城市的上空。
过去林研惧怕雷声,在这种天气根本不敢拉开窗帘。而此刻他却走到了窗边,眼底没有半分恐惧。顾成阳不知道林研是从何时起不再惧怕雷声的。
林研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雷雨,没来由地问顾成阳:“你记不记得分手的那天,我让你去买止痛药,你比平常晚回来了半个小时。”
顾成阳不明白林研为什么会问这个,只记得离开C城那天,头顶的天气也是这般阴沉昏暗。
他侧着头,眼神片刻不离地看着窗边的林研,说:“记得,本来一下班就能回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工地附近那家药店关门了。我跑到一公里之外的地方才买到止痛药。”
那天林研说有重要的事要与他谈,所以顾成阳不敢怠慢。那一公里几乎是全程是跑着去的,可即便如此依旧没能搭上公交,等了十几分钟才等来下一班。一来一回就耽误了将近半小时。
林研扭过头看着床上的顾成阳,原本那张白皙清秀的脸在昏暗的房间里变得模糊不清。顾成阳的意识同样也模糊起来,陷入昏睡前他只记得林研似乎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好像轻声说了句:“如果那天没让你去就好了。”
顾成阳太困了,困到压根没有思考林研为什么这么说就睡着了。
因为太过于担心林研会在他睡梦中离开,所以顾成阳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迷迷糊糊之中他还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四年前林研和他提分手的那一天。
那天他同往常一样回家,没有在家门口遇到那个提上裤子仓皇逃离的陌生男人,走进屋子也没有看到林研与别人上床的痕迹。
林研如往常一样坐在电脑桌前,听到他回来的声响,几乎是立刻站起身,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那份顾雪凌留下的那份脑部CT报告扔过来,质问他为什么要瞒着不告诉自己。
顾成阳心虚地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是手忙脚乱地接着那份报告。
林研气得打了他,然后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成阳迷茫地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以为下一秒林研就会提分手的事,然而林研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以后别再犯蠢了。”
顾成阳愣愣看向他,只听见林研对他说:“一起面对啊,白痴。”
林研说完就抱住了他,掐着他的脖子与他接吻,唇齿交融中,顾成阳感受到泪水打湿了他的脸颊,可奇怪的是,哭的人并不是自己。
那只能是林研。可他为什么会哭呢?
顾成阳很想问林研,为什么当初只是看到一个与我很像的背影,就会哭呢。
其实我在你心里也并非是无足轻重的人吧。
然而终归只是一场梦而已,顾成阳没来得及思考就挣扎着醒来。梦里的泪水不是真的,而嘴唇的触感却是无比真实。
顾成阳睁开眼就看见林研坐在床头俯下身盯着他,距离很近,近到像是刚刚吻过他一样。
见到顾成阳睁眼,林研脸上露出片刻的怔愣,旋即很快站起身。
意识到林研没有在他睡着时离开,顾成阳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他立刻拉住了对方的手,迷迷糊糊地问:“……你刚刚是不是亲了我?”
“没有,你在做梦。”
林研否认地很快,即刻甩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只让顾成阳看见自己的背影。
顾成阳却盯着他的背影,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他喃喃道:“那我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 第96章 梦该醒了。
自从来到南城的第一晚过后,林研就没再碰过自己的手机。起初他还能通过日出与日落计算自己在这里待了几天,可到后来睡眠逐渐变长,一天之中白昼的时间也慢慢变长,他再也算不出来自己究竟在南城待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