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味气呼呼地进了门,劈头盖脸一顿骂,“五十文一只,那是奸商!”
李荀月撇撇嘴,“既然有人肯买,说明值这个价。再说了,我的手艺您也尝过,五十文买个新鲜,买个手艺,不值吗?”
她取出灶炉里烤着的叫花鸡,熟练地将外皮敲碎,挑开荷叶,馥郁的香气瞬间挤占了李十味的鼻腔。
他不情不愿地夹了一块鸡肉入口,当即怔住。
软嫩的鸡肉在舌尖划过,混合着鸡肉咸香、荷叶清香、蜂蜜甜香,前仆后继地冲向味蕾。
牙尖轻轻一碾,鸡肉从容地溜进肠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从胸中向四肢延展开。
最简单的食材,最野蛮的做法,却是最仙品的滋味。
他有多少年没尝过这种味道了?
以前师父常说,他们做厨子的,基本功是下限,灵气是上限。
他们李家世代为厨,靠着侍奉皇室荣宠不衰。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厨艺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一场横祸更是让他再也无法走上案台,家族一夜败落。
他以为李家再无灵根,却没想到一个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姑娘,随随便便就能做出这样一道有灵性的菜。
李十味再次咂舌,却品出了一丝苦味。
不是食物的苦,是他心里的苦。
如果有此灵性的是李勺,那该多好……
想起儿子,他心中哀思更甚,“朝廷钦差严查服役一事,吴县丞谋私已被关押。不得赎人,不得替人,你舅舅他必须要去。”
李荀月在心中高兴地点燃了八十八发礼炮,面上却不敢显,还要假装担忧地安慰老头,“您别担心,这次服役总共也就六个月,春节前他就能出来了。”
“听说朝廷还为表现突出的役者设立了奖赏,没准舅舅还能获个功回来呢。”
就他那德行,肯定不可能的啦。
“食肆呢您先别卖,”她乖巧地坐在李十味身边,低声细语,“家里情况困难,我之前不懂事,以后会尽全力帮忙的。”
李十味静静打量着她。
“家里这么多口人要吃饭,食肆总关着也不是办法。您要是信我的话,就让我来接手,保证还您一个热热闹闹的李记!”
李荀月见他还在犹豫,咬了咬牙加码,“等舅舅回来,我再交给他一个全新的食肆,他必然能够振作起来,好好经营。”
意思是,她就是个打工的,没想染指您儿子的产业。
李十味这回点头倒是挺快。
也是,免费的午餐谁不要?
李荀月心中有些不痛快,但很快就消失了。
穿越前那一世,她幼年失孤,她便辗转在不同的亲戚家,寄人篱下十八年,受尽了冷嘲热讽。
所谓的至亲,为了她父母的赔偿金打得不可开交,为了她的去留吵得面红耳赤,她从来就没有对亲情寄予期望。
“也不能让你白干。等你出嫁,你舅舅肯定是要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若夫家敢欺负你,我和你舅舅打上门去给你撑腰。”李十味安抚她。
李荀月盈盈一笑,“好呀。”
不过呢,嫁人是不可能嫁的,革命的果实也不会拱手让人的……
有了李十味的帮忙,叫花鸡的产量小有增长,但仍然供不应求,每日队伍从东泉街的顶头排到街中的馄饨铺。
馄饨铺的掌柜笑着吆喝,“甭排了,早已超过四十个人头数了,不如来小店吃碗热汤馄饨,味道也是极好的!”
队伍里的人摇了摇头,“万一前面有人放弃了呢!”
可是等了半晌,叫花鸡越来越少,排队的人却丝毫不减。
“客官真是好运,这是今日最后一只了。”李荀月麻利地用油纸将叫花鸡打包,一抬头笑容僵在脸上。
眼前的两人红衣黒靴,腰挂弯刀,正是当日跟着冯爷来李记闹事的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