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官爷今儿这是……”
高个子的官差率先开口,“李姑娘不必惊慌,今日我们不是来办案,只是想买只叫花鸡。”
李荀月松了口气,又听对方说道,“当日我们随冯爷办差,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冯爷和县丞已经被收押,姑娘无需再担忧。”
之前李十味也提过,朝廷来了位钦差,把这群徇私舞弊的官员一网打尽,导致她那诡计多端的舅舅最终没能逃过服役。
当日李荀月高兴地多吃两碗饭,并在心中默默感谢一万遍青天大老爷。
如果有幸见到这位青天大老爷,她必定拿出毕生绝学为他准备一桌盛宴。
两位官差买走了最后一份叫花鸡,看上去如释重负。
“老高,你说县令会吃吗?”
名为老高的官差捧起油纸包闻了闻,颇为陶醉,“这东西没人能抵挡得住。”
“鄂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徐大人回来后就不敢吃饭了?”
老高重重叹了口气,他跟着徐知县去了鄂州,领教了那位大人的手段。别说受害者徐知县,就连他现在都对吃饭有阴影了呢!
“还不都是京城来的那尊大佛,我看鄂州所有官员都要被他霍霍折寿了!”
“难怪昨日听到他要来寿县,徐大人一晚上没睡,在衙门里翻卷宗!”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来今早的场景……
他们到衙门时,徐知县正神色恍惚地从本就稀疏的头顶薅头发,一撮,一撮,仿佛是他正在剥落的脆弱人生。
五十多岁的知县,哇的一声哭了。
铜锣般的哭声绕过府衙的每一条梁,每一根柱,绕进了府衙每个官差的心里,不知为何他们心底也有些悲凉。
好在徐知县还有两个贴心的下属,深谙“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如果有的话那就两顿”的道理,寻到了最近风头正盛的李记食肆。
小厨娘可爱秀美,做出来的东西必然也和她本人一样,甜滋滋的,暖到人心里去。
两个官差畅想着知县大人品尝到美食之后的喜笑颜开,却没有注意到徐知县手忙脚乱地将油纸包放在了马车上,和堆积成山的卷宗一起驶向了官驿。
更没有料想到,油纸包被误当成天香楼的膳食,被官驿的下人运到了“大佛”的餐桌上。
此刻,谢旻正侧卧在美人榻上。与徐知县的紧张不同,他慵懒地翻看着当地县志。
正巧看到一章写,此地野兽云集,县人多以之为食。
谢旻嫌弃地摇摇头,“什么都敢吃,也不怕中毒!”
文竹正在为他布菜,这一桌是寿县最有名的天香楼准备的九珍宴,飞禽走兽、海蟹河鱼,全部囊括其中。
一,二,三,四……九,十?
怎么有十道菜?
他疑惑地从食盒中取出最后一碟,小心翼翼地挑开菜品外边包裹的荷叶。
就在这一瞬间,谢旻突然抬起头,“什么味?”
文竹觉得自己一定是为世子爷操心太多,以至于身体出现了毛病。不然怎么会幻听一个没有嗅觉的人说出“什么味道”这类的话?
谢旻一个飞身坐在桌旁,眼神锁定一道奇葩的菜品。
什么东西?为什么荷叶上还有泥巴?这里的厨子也太不讲究了吧!
还有,这烤鸡朴素过头了吧——光秃秃的,什么配菜也没有,像是随随便便敷衍一下就送来了。
不过这香味……倒是挺勾人的,他忍不住动动鼻子。
等等,香味?
他又凑近了闻闻,眼睛一亮,鬼使神差地用小刀片开鸡肉送入嘴中……
文竹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不然怎么除了幻听,还幻视这位挑食挑到人神共愤的世子正在大快朵颐、毫无形象可言地吃鸡?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荷叶鸡消失,目瞪口呆地看着谢旻打了个饱嗝,然后擦干净双手,心满意足地抚摸肚子,“这是谁做的?”
文竹扇了自己一巴掌,发现是真的疼。
疼得想哭。
他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寺庙上香,不求升官发财娶老婆,只求老天爷能降下一个让谢世子吃下东西的救星!
这不,佛祖菩萨听到了他的祷告,终于让他如愿了!
他的黯淡人生好像有那么点光亮了呢。
“属下这就去查!”
查到之后立刻把他绑来给主子做一百只荷叶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