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荀月叉着腰,瞬间从柔弱小可怜变成彪悍母夜叉,句句戳心,逼得李瑜退无可退。
后者突然朝谢旻面前一跪,“世子爷,我冤枉!这席面是我家祖传食谱上的手艺!我不知菌子有毒,是因为我还未潜心学完食谱,就被李荀月盗走了!”
李荀月倒吸一口气。
她提前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李瑜不仅能跳出来,还能立刻反扣一顶帽子给她。
这反应速度,她都忍不住要鼓掌了呢。
果然李瑜话音一落,络腮胡又跳了出来:“你不仅偷盗剽窃,还诬陷受害者,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世子,这样的祸害就应该处死!”
谢旻没说话。
谢旻在吃见手青,一点儿也没想掺和女人扯头花。
终于吃到盘子见底,他才从容地接过下属递来的绢丝手帕,不紧不慢地擦了嘴。
“瞧我做什么?继续啊。”
众人一脸懵——
继续什么?
继续吵架?还是继续比试?
只有舔狗舔到极致的络腮胡不忘初心,开口道:“李荀月品行不端,陷害至亲,下官恳请将她……”
“定为本轮获胜者。”谢旻打断他。
啊?
众人看看李荀月,又看看李瑜,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谋定大局的谢世子身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这是什么发展?不是喊打喊杀吗?怎么就决定胜者了呢!
谢世子又不说话了,开始吃李荀月的糯米圆。
参与比试的厨子们急得上火:吃什么吃!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继续啊!
匆匆赶来的官员们喜极而泣:这瘟神终于吃饭了啊!看看!不说话的样子多讨喜啊!
中毒的知州大人还在抓小人:抓到一个谢旻!又抓到一个谢旻!
……
经历了第一轮刺激的比试后,不少厨子打了退堂鼓。
在场的谁不是方圆百里有点名气的师傅,还差那点银子?本来参赛就是为了在官爷面前长眼,谁知一不留神差点卷入牢狱之灾。
不值当啊!
陆陆续续有人请辞,徐府老管事再三挽留,对方眼神扫过李荀月和李瑜,只留下一句:“别忙活了半天,都是为别人做嫁衣啊!”
李荀月自是抄着手,笑眯眯地跟他说再见,心中却在问候谢世子祖宗。
她有点品出来了,这位明着帮她说话,实际上却在给她拉仇恨——瞧这群人看她的眼神!
如果最后她赢了,传出去也是世子的偏护。再说了,还不一定能赢,没看到世子还有意留下李瑜跟她斗么!
风暴中心的李瑜恬淡地垂着手,不卑不亢地望着众人,仿佛一切指摘都与她无关。
心态稳得可怕。
李荀月的席面,旁人没有动筷,全都入了谢旻的肚子。
待人群散后,谢旻独自立于湖边。
秋风拂过袖口,月白锦缎上绣着的竹叶摇曳生姿。几缕碎发随意垂落额前,为他添了几分柔和。
徐大海壮着胆子上前,“大夫说,知州大人中毒产生幻想,所以才有冒犯之举。”
他垂着头,不敢看谢旻的脸色。
谁知道那菌子吃下去会产生幻觉啊!谁知道知州的幻觉里还有谢旻啊!谁知道他发疯的那一幕还正好被谢旻看到了啊!
倘若知州大人清醒过来,应该会觉得还不如直接毒死他算了!
徐大海一面庆幸自己没吃那盘见手青,一面又担心喜怒无常的谢旻会把他连坐,赶紧先来给知州找点借口。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谢旻的回答。
徐大海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却见这位活阎王正逗弄着湖中的鱼儿。
一把饵料撒入湖中,鱼儿蜂拥而至。
谢旻不知使了什么功夫,火红的锦鲤破开湖面一跃而出,在半空中画了个圈,正正好落入他手中的水碗里。
“自投罗网。”谢旻轻笑道。
徐大海又开始头疼了。
他在说什么?谁自投罗网?是他还是知州还是今日比试的那些人?
……
李荀月也头疼。
险中求胜赢了一局,回到家却发现氛围出乎意外的沉重。
“回来了。”李老头神色淡淡,敷衍地招呼一声,他本来就对李荀月参与大比一事儿颇有微词。
李瑜红着双眼,乖顺地立在老头身侧,身形单薄得可怜,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直觉告诉她,幺蛾子要来了。
“你是怎么认识见手青的?我在宫中多年,从未见过这道食材。”果不其然,李十味一开口就是比试的事儿。
李荀月侧脸翻了个白眼,你没见过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啊。
面上还是笑嘻嘻地回答:“原先尚书府有位黔州来的厨子,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反正你们也不能去尚书府求证。
李十味没质疑,转而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东西有毒,怎么还敢给官爷吃?万一出了事儿,全家都要掉脑袋!”
“在黔州,见手青就普通的食材,”李荀月一摊手,“我也没想到知州大人会中毒啊,再说那也不是我做的。”
她瞥了一眼李瑜,“河豚也有毒,贵人们照样吃得欢,看厨子的手艺好坏罢了。我也不知道瑜姐姐怎么跟我做了一样的席面,偏偏就这道有毒的菌子没做好。”
谁还不是壶千年龙井了,茶一茶,味正好。
一切都在计划中——刻意留在街上的一筐菌子,毫无保留地向魏妈妈展示自己的席面,选择最后出场留下中毒发作的时间……
自打她察觉有人跟踪后,就不着痕迹地留下了“破绽”。
抄抄抄,让你抄!不知道她最擅长爆炒抄子吗?
李瑜没有反驳,哀哀戚戚地喊了声“祖父”,抬头已是满面泪痕。
李十味叹了口气,“月儿,比试你退出吧。”
在一片寂静里,香炉里的香突然折断了,点点火星湮没在炉灰里。
李荀月的笑意敛了敛,“为什么?”
李十味却不说话了。
屋里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服输先开口。
李荀月抱着双臂,笑盈盈的眼神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打转,大有一副“你们不说我偏耗着不干”的架势。
李瑜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成拳,终究还是缴械投降,“好妹妹,先前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