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抢先咬了一口,想要挑刺,但入口的这汤圆软而不黏牙,甜而不腻,芝麻香滑可口,像是流沙一般。
实在没法违心,只能舔了舔唇,勉强道,“也还行吧。”
周慕风把自己手里那碗盅递到司念跟前,“阿念,你吃这个!”
阿念掀开盖子,才发现内有乾坤。
四周是捣烂的红豆煮成的粥,中间是可爱小巧的圆子,上面还洒了一些金黄的桂花,看着就香气扑鼻。
“哇,少将军忙活一早上原来是给我哥单独做了一份啊,这看着太好看,都舍不得吃了。”二狗窜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灯笼。
“去去去,挂你的灯笼去,你的那份在锅里,想吃就自己去盛。”周慕风不好意思起来,撵了一把二狗,“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二狗一个闪避,看动作已经是熟练到让人心疼的程度。
这么一大岔,周慕风心里的忐忑也少了几分,再回头,就看见司念已经捧着碗盅吃了起来。
唇齿间满是豆沙的甜,可司念知道,这一碗不止是糖,更是周慕风想说不敢说的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前世他不敢回应这份感情,此番他也注定辜负这份心意。
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碗红豆汤圆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早饭,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二狗在石桌上铺开了几张红纸,招呼着“咱们这儿一个是两朝帝师,一个是新科状元,让他们来出题,晚上的灯谜会可热闹了~”
岑夫子没有客气,当先大笔一挥,写下一个谜面:“先苦后甜人一生。”
他捏着胡须道,“那我便来考考你们。”
司念也参与进来,连写三个谜面。
“视而不见兄来到。”
“伊人不见到亭中。”
“择日排宴。”
一天的时间看着很长,但司念却觉得格外地短。
一家人聚在一起,忙忙碌碌地打扫家里,糊灯笼,挂灯笼,一起忙活着,吃完了早饭吃午饭,吃完了午饭等晚饭。
原来觉得很平凡甚至有些无聊的日常,现在看来却有意思极了。
司念静静地坐着,看小七小九拌嘴,一旁的二狗上窜下跳,隔壁屋里,楚楚正在给岑夫子沏茶……只觉得这一天就是他这些年来最幸福的一天。
天黑下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灯都亮起来。
天有些冷,司念披上了那件雪白的大氅,被拉着上街去逛灯会。
岑夫子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就没有去,临行前,司念特意和老师道别。
“老师,我走了,您在家里要好好的。”
岑夫子摆摆手,嫌弃道,“快走吧。老在家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你们还年轻,就该多出去走走,读万卷书,也行万里路,才不辜负来这世上走一遭。”
司念不知道老师是否猜到了什么,回头再看的时候,那扇木门已经合上。
身边是周承宇蹦哒着,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会儿给司念送一串冰糖葫芦,一会儿又买来一盏灯笼……
身边有百姓好奇他的金发,却无人敢问。
倒是有人认出跟着他们后面的周承宇,窃窃私语地议论。
就连寻常百姓都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但这已经过去了五日,周慕风不说,周承宇也不提,一众大臣心焦得很,谁也不知道大周的以后会是怎样的。
“那边那位可是勇毅王?”
“还有那位胡人血脉的九皇子?”
“恐怕皇位就在这两位之中了~”
“不是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吗,怎么看这两位关系很好的样子?”
“那中间那位长得很俊俏的公子是谁?”
“好像是新科状元郎,听说就是他诛杀了前太子……”
司念也是第一次逛古代的灯会,看得眼花缭乱,差点就忘了问。
“楚楚,你以后想做什么?”
秦楚楚正戴着头笠站在一处首饰摊前,有些碍事地透过头上的帘幕瞧着手上的首饰花纹,闻言随口道,“我希望以后女子出门,不用戴这繁琐的斗笠。”
对面卖首饰的摊主打趣了一声,“只有您这样的大家闺秀才配戴斗笠,我们家里下地的那些娘子们,哪个戴得起这玩意。”
秦楚楚闻言认真思索一番,“原来是这样,”她随即一把掀开帘幕,“从前我以为是那些陈规陋习捆住了女子的手脚,其实我若真的豁出去不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她喜滋滋地举起手里的发钗,“二哥,你说我以后开个专门雇女子做生意,为女子服务的首饰铺子如何?”
司念摇了摇头。
一旁的铺子老板害怕有人抢生意,赶紧道,“小姐说笑了,这女子如何能……”
秦楚楚却没管那铺子老板,只是奇怪地看向司念,“二哥觉得,行不通吗?”
司念笑道,“我只是觉得你格局小了。”
随即他掏出一锭金子放在铺子老板面前,“您再说一遍,女子不能开铺子做生意吗?”
铺老板下意识开口,“当然不能,这成何体统……”但看司念收回金子的手,又立马改口,谄媚道,“其实也不是不行,旁人不行,这位小姐一定是可以的。”
司念放下金子,回头看向秦楚楚,“懂了吗?能让人闭嘴的从来不是道理,而是身份。”
秦楚楚若有所思。
他们继续并肩往前走,司念认真道,“而且我相信,只要是你想做,不管什么事,都做得成的。
不管是开一家铺子,还是让所有的女人都能出来开铺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家闺秀和村妇娘子都该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