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烈在其后跟出,朝别古津的背影喊了一句:“你该感谢我阿姐,窝阔儿部的儿郎,以后再也不会因为穷,被人抢亲!”说罢,笑着将帐外男子请进帐篷:“云掌柜,请吧!”
虽是羌厥话,如玉却在外听得清楚,想来宗珍是绝不愿意嫁来这穷苦的窝阔儿部,那别古津年轻气盛心中满是怨气也绝非良配,宗珍定是要毁了这桩亲事的,用钱来收买是个好办法,难怪宗珍拼了没命也要抢到那雪灵芝,她只有拥有了商道,才能为自己挣得出路。如此想来,今日这马不买不行了,如若耽误了宗珍的计划,只怕谁都走不出草原。
“是不是谈好了价钱,就可以带我去找莲儿?”如玉在门口停住。
“放心,你只要买了这里的马,定让你们两人相会!”宗烈已为云掌柜掀开了帐篷。
原本只是随口编造的身份,不料今日竟有这等用场,身上并无银钱,更无采办战马的差事,如玉不过是应付。一切皆由宗烈张罗,这小子虽无宗珍的心计,却也敢想敢说,将窝阔儿和手下几人说得心动不已。如玉微笑旁听,假作听不懂。
不久,宗烈凑前来,用雾原话问:“你先前与我来时的路上,已见识过他们窝阔儿部的骏马,耐力远胜你们烟朝私营马坊里那些,若你肯买办这里的马匹,还能免去雾原一趟来回的消耗,这可是桩顶好的生意。”
如玉假作为难:“唉,临行前,薛督军交代得清楚,一定要我采买雾原的战马,马坊虽品种不如意,却都是驯化好的...而且隋大哥也不在,我做不得主啊...”
宗烈:“嗨,那隋大哥就是个爱财如命的主,这两日就随我阿姐开路赚钱去了,等他腰包鼓鼓地回来,还有什么可较真的?何况这是货真价实的羌厥战马,只要驯化些时日,未来就算对上雾原军也更胜一筹啊,你一个雾原人,若不是为星海乱军采买,我们还不卖给你呢!”
得知封云没有危险,如玉也放下心来,但谨慎道:“还是不妥啊,万一他们后悔,收了钱,却反悔呢?草原上贩卖马匹可是灭族的死罪。”
宗烈笑了笑:“你一个商人,眼界小了吧?那窝阔儿老头一听说是卖给星海西征军,是对付烟朝,对付雾原军的,他甚为满意呢。且不说新可汗忙着建造王宫,停办了战马征集一事,一时发现不了,就算日后可汗为难,窝阔儿也自有办法圆说,富贵险中求嘛!他们穷怕了,好不容易等来河流改道的机会,正想作为一番,牛羊肉的生意总是抢不过多陀部,那还不如好好养马,一族人全赖着与你这独一桩的交易,怎么会反悔?”
如玉:“可那别古津?”
宗烈:“管他那头倔驴作甚?难道他能出卖了自己的族人?还不是得忍下去!”
如玉心中合计,这笔生意有宗珍在幕后操持,宗烈在前张罗,这两姐弟妄图一文不花,却赚得婚事自由和商道开拓,空手套白狼,可真是了不起的好算计!转念一想,何不将计就计,趁机让达尔孜部大出血一笔,既能搅浑草原内政,又能削弱达尔孜与星海之间的商道交易。于是笑道:“既然如此,便全听你的安排。”
宗烈开心道:“那云掌柜打算开个什么价?”
如玉笑眯眯:“初来乍到,全听你的建议。”
听云掌柜如此说,宗烈倒吃不准:“听闻烟朝十两一匹...”
如玉饮下一杯马奶酒,笑道:“十两一匹,可是小瞧薛督军?只要他们能将马匹尽快送交,二十两一匹也是划算!”
宗烈心道:只听人砍价,还未曾听人自己涨价的!拱手道:“哎呀,云掌柜真是阔气,他们眼下就送得出五百匹,也就是一万两银钱...”
如玉大手一挥:“没问题,送到别驿,自有人将银钱送到!”
宗烈犹豫一番,只要将人看住,倒也不怕他跑了:“好,那我便替云掌柜与他们议定,等到了别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如玉在旁仔细听宗烈与窝阔儿商定买卖,宗烈毫不担心而且极力作保,窝阔儿则时不时转头看向如玉,如玉便回以一笑,频频点头,大方喝着马奶酒。
皮肉生意(二)
至夜,窝阔儿摆宴招待贵客。许是宗烈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心下高兴,竟答应留下共饮。
席间窝阔儿与手下几人畅饮,渐渐吐露出许多对新可汗阿史那桀的不满,抱怨其好大喜功,搜刮挥霍,竟效仿烟朝建造王宫,以至改变了草原游牧的传统,简直不得民心...越喝越酣,与白日辱骂达尔孜部时的态度全然不同,反而大加夸赞达尔孜部勇担商道之责,造福东北各部,才不至让大家像草原其他部落那般走投无路。真应了那句,没有真正的伙伴与敌人,只有利益罢了。
席间人来人往,却不见别古津,如玉觉得太过顺利,提醒宗烈勿要喝大。
宗烈已然半醉:“你这人...怎么比我阿姐还要啰嗦!”
若不是还指望着他带自己去找宝莲,如玉又怎会多嘴,小声道:“难道今夜你打算留宿?那别古津吃了你们的气,出走了一整日,万一他趁你不在,去营部寻你家人的麻烦?”
“哈哈哈哈,你想拐着弯地问你那小情人的下落吧?诶,她是阿姐的义妹,我阿娘定会好好招待她,云掌柜放~宽~心~,喝!”宗烈趁着开心说了出来。
如玉心里记挂着宝莲,起身道:“莲儿果然被你阿娘带走?今夜她若有事,我还做什么生意!”
“真扫兴!别古津寻不了我们的麻烦...罢了,看在你今日出了好价钱。”宗烈不情不愿起身告辞,带她前往达尔孜部的后方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