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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孜营部因处偏瘠之地,难养畜牧,因此族众竟不使毡帐,而使土石垒堡,固守高处。若不是身处草原,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为了防御战事而建的堡寨。
两人深夜赶到,天色漆黑。
入营部竟还要过岗哨,层层查验身份,如玉问宗烈:“你们达尔孜部莫不是将银库藏在了这里?”
宗烈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子,故意答非所问:“我早说过,别古津那小子绝对进不来!”
“阿娘!这么冷的天,为何站在外面?”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堡房,宗烈先发现了人影,匆匆跳下马扑到他阿娘身边。
“唉,想着你也该回来了,天黑路远...实在不放心...”老妇提着一盏微弱的小萤灯,照了照。
“云哥!”借着老妇的萤火,宝莲看清了宗烈身后带来的人正是她的封公子,雀跃着迎上。
“莲儿?你可受人欺负?”如玉忧心已久,生怕她独自在外吃亏。
下马凑近细看,宝莲身上已裹着厚厚的冬服,料是老妇将宗珍的衣物匀了出来,并无亏待。
“干娘待我极好,云哥怎么才回来?”宝莲将早已备好的一件厚袄子给如玉披上。
自打两人在别驿柴房被人带走,便两下分开,顾及着另一个人的安危,谁都没有反抗,只盼能早日会和。没想到才两日功夫,宝莲已与宗珍阿娘相处得亲厚。
宗烈孝顺,已搂着阿娘回屋取暖。
宝莲也拉着如玉跟上:“快进屋暖和,听说今夜有大雪,我和干娘不放心,你穿得单薄,哪里禁得住?”
如玉在后轻声问:“你知道我的去处?”
宝莲也悄声回道:“干娘心软,三两句就哄得她告诉我了,但我走不出这里,只能老实等着。云哥,你可是真的去北边买马了?”
如玉点点头:“打听到了隋大哥的下落,他被宗珍支开送货,定也在寻我们,我们要尽快想办法出去。”
宝莲默默点头。
堡房内部不大,器具占了半屋,剩下半屋就是一排褥席,并不讲究遮蔽。
宗珍阿娘笑着解释:“此地山高风大,大家挨在一起挤着睡才暖和。”
宗烈习以为常,抱着一卷棉被甩在如玉身旁,倒头就要和她并排睡下,被他阿娘敲了下后脑勺:“傻小子,挪到阿娘身边来。”
宗烈疲累犯懒:“我一直都睡在这边嘛,他们两个,一人睡阿兄的位子,一人睡阿姐的位子,不正好嘛?”
他阿娘干脆起身,拽了宗烈的被子,骂道:“还不起开!”
宗烈赖赖唧唧起身,看着阿娘将宝莲的被子挪到云掌柜身边,才明白过来,讪笑着换了位子,倒头便睡。
屋内微弱地烛火摇曳,无人察觉宝莲早已羞红了脸,嗫喏着:“干娘,不...不必的...”
如玉奔波一晚,已困得与宗烈一般睁不开眼,拖着宝莲的手:“莲儿,你不困么?你在我身边,也叫我睡得放心些。”
干娘安置了宗烈,便转身睡下,不再搭理。
宝莲犹犹豫豫,在仅剩的位置默默躺下,拉着如玉的手,心里却扑通扑通地狂跳。这一路以来,又冷又惊,可她从不觉得害怕,她知道云哥一定会来接她,可等到云哥真地躺在身边了,她又莫名紧张,不知这一刻能否长久,是否真的属于自己,倒希望今夜下一场大雪,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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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驿此时烛火通明,正紧锣密鼓地向车上装货。
宗珍猩红着双眼指挥着大局:“再快些,我们要赶在今夜这场大雪落下之前走出去。”
肉品和皮货生意的两名帐房先生在旁禀道:“点清了,一件不差,全上了车,此去山高路远,望珍主事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宗珍接过账本查看。
不久,族人来报:“珍主事,车轮要用的防滑锁链不够了!”
宗珍此刻本就心急赶路,合上账本,责问道:“今冬进出客商少了许多,怎会匀不出防滑链?”
族人委屈道:“是阿绪隆的人,天黑前取走了一半,到现在还没还回库中。”
与其出发以后不知他在何处动过手脚,现在知道反而放心些。宗珍带着身边两名先生,急匆匆叩开铁器帐房,却见阿绪隆几兄弟正扣着帐房先生在内画押着什么。
“哟呵,珍主事不在前头忙着装货,到后头来做什么?”阿绪隆敲了敲桌子,瞪了一眼身旁的铁器帐房先生。
这位先生与粮、布、盐三位帐房先生一样,都是星海人士。但不同的是,他手握的铁器货源并不来自星海,而大多来自云隐矿山,因数年前星海各州收编了许多云隐难民,行事方便,云隐铁器生意才算走通南北。因此,他便成了最后一个加入商道别驿的先生。而去岁至今,形势突变,云隐游民被排挤出星海外围山野,铁器生意比往年骤减,他在商道别驿本就是最晚加入,如今更是人微言轻,夹缝求存。
阿绪隆阴阳怪气,宗珍却直接呛道:“你既不在外面出货,还不快将防滑链还回来!若耽搁了生意,你可担得起责任?”
阿绪隆:“什么防滑链?你们几个背着我拿了?”
身后两个兄弟:“哦呵呵,我们想着这几日也该给大哥你送聘礼去了,听说今夜有大雪,马车肯定要用到,便早做准备。”
阿绪隆故作为难:“唉,这可如何是好?你的生意重要,可婚事也拖不得啊,阿爷亲口许下的,我若耽误了,可是不孝啊!”
宗珍冷笑一声,这亲事怎么来的,大家心中有数到底是家丑,他阿绪隆大言不惭,自己却不能当众揭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