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红看她忧心忡忡:“张姑娘口渴么?雾原风燥,到了冬日更是干硬,比不得东南水米之乡,可是身体不适应?”
宝莲思路被打断,见月红已将水袋递上,客气接过。
月红挑开车帘,略看了一眼,说道:“到代州了,离封府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张姑娘再忍耐下。”
宝莲不想“封夫人”竟不为难自己一个外女入府之事,粗鄙也有粗鄙的好处,终于笑了笑,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只要“封夫人”肯让自己入府,她定谨守本分认小伏低,将“封夫人”当主母侍奉也不无不可。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停下。
月红:“咿?这么快?”掀开车帘,却才反应过来:“这...咱们怎到这来了?”
如玉此时下马:“到了,下来吧。”
月红别别扭扭缩回车内:“这里哪是我能进的地方嘛?”
宝莲探身朝外打量,发现马车停在了一处高墙下的角门外,小厮正巧闻声开门,衣着倒也精致,不比寻常人家的奴仆粗布衣装,这里莫非就是封府角门?是了,“封夫人”自是该从大门进出的,自己的身份也只配从这角门入吧,只是这事由云哥来安排,却叫她心中莫名生起一丝委屈。
“玉公子回来了?”小厮堆着笑脸,盼了许久似的。
宝莲以为“云公子”的雾原口音便是“玉公子”,也不多想,既已走到这一步,她都心甘情愿认了,总不能叫云哥为难,于是朝月红施礼,自己先一步下车来。
如玉朝车内的月红逗道:“你真不进去见见世面?以后可别后悔哦!”
月红羞红着脸:“我可不想见这等世面,就在外面等你出来就是了。”
如玉:“好好好~你说了算。”
云哥待自己夫人或低眉顺眼或轻松玩笑,总不像待自己那样紧绷费心,她始终不如“封夫人”,罢了,以后有的许多这等事,难道回回都要吃味么...宝莲心中不断自我圆说。
进了角门,宝莲却被眼前所见惊艳住:院中好不风光啊,楼阁亭台布置得不亚于星海官宅,此时虽是冬日也到处可见耐寒的花草鸟雀,可见主人的用心;身边偶有经过的男子,个个生得俊俏,即便小厮打扮也非寻常相貌。
如玉见她愣住,笑道:“哈哈哈,你倒比车里那位有眼福了!”
宝莲自觉失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如玉:“我刚来这里时,比你更加恍神呢...我现下能想到的,最合你东南家乡胜景的便是此处所在了!来来来,跟我上二楼,我带你见一个妙人!”
二楼木梯之上,此时闻声迎出一位轻裘绒袍的玉面公子,额上一顶兽毛压制的白色暖帽,正中间镶嵌着一粒硕大的翠玉冠珠,如精似仙。
“我道小厮怎的欢欢喜喜来报,原来是你回来了?”他堵在二楼梯口,竟有意拦路似的。
这公子说话间眼波流转,与额冠上那翠玉珠相映生辉,立于台阶之上,犹若天上二郎仙神一般,直叫宝莲也看呆了。
如玉插科打诨道:“有些日子没见,你吃了多少好东西,怎的转眼珠圆玉润起来了?是不是厨子上又鼓捣了好菜色,唉,我可是风餐露宿了一路,家都没回,先到你这来的,你瞧我这一身皮包骨,多可怜?”
公子:“呸!月前走时,也不记得差人来说一声,亏我给你留了许多好吃的,谁知道你又皮玩去哪了,我可不就都替你吃了!”
如玉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哎呀,都怪我,才让这身秋膘都长在了你身上,我真是该死吶!”
公子:“你少阴阳怪气的,今日没那么容易便宜你。”
如玉回头朝宝莲挤了挤眼睛。
宝莲在身后仍然出神,小声赞叹道:“这人生得真好看,活像庙里的二郎神君。”
“哈哈,莲儿,你看他比得上二郎神君?我看他啊,倒像黑脸包公呢!”如玉打趣道。
宝莲以为云哥吃味,瞬间羞臊,藏躲在后。
公子:“你这妹妹,倒有眼光,我很喜欢。”
宝莲从如玉身后探出,偷偷再瞧这公子,他果然笑起来更好看,毫无男子戏谑之姿,倒如冬日旭阳,如兄如长,因而更加喜欢,也放松下来,微微一笑。
公子看了看宝莲,转脸对如玉:“也是个玲珑美人,可是你从外乡拐来的糊涂官司?”
如玉:“什么嘛,莲儿如同我亲妹妹一般,我怕她受不住府中的枯燥,只你这里最好,也最像东南...”趁他二人合眼缘,急忙从后拉出宝莲:“莲儿,眼前这位就是代州鼎鼎大名的墨公子了。”
两相施礼,墨公子才松口:“今日看在你这妹妹的面上,饶你一回。”
如玉拉着宝莲就“登登登”进了雅室,正中茶几上早已备好了一桌饭菜,调皮道:“早就为我备好了,干嘛一副不饶人的样子嘛。”说话间,坐下便吃,也拉着宝莲一起吃:“莲儿,早饿了吧,你也吃!”
宝莲局促道:“这...”
墨公子打点了小厮,回身跟进雅室:“你这是打算在我这里藏东西还不够,又要藏人了?”
如玉催促着宝莲坐在桌前吃菜,自己则鼓着腮帮子起身拉开墨公子:“她从青州来。”
墨公子:“青州?你是说...”
如玉点点头。
墨公子看了看桌前的宝莲:“唉,罢了,我明白了,人在我这里,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如玉为宝莲铺好被褥,留下换洗衣服,匆匆安排一阵便要离开,临行前嘱咐宝莲:“我一得空便来看你,你若有事叫我,可请墨公子传信。代州眼下战乱未停,莫自顾出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