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珍手下悄声:“珍主事,咱们费了这么多力气,就这么放过他?”
宗珍哼一声,趁姓隋的不注意,快刀抵在他心口:“姓隋的,今日算你走运!但你记住,那两万两,还有今夜的事,就算抵了你的救命之恩,他日再见,休怪我翻脸不认!”
姓隋的看了看刀口:“你还真是翻脸不认…我不过是想赚点小钱,你何至于要我性命?”
宗珍凑前:“别以为能瞒过我。那琉璃瓶不是大巫用过的,是那晚七王身边人送你的吧,那人是你的同伙,他是奸细…你猜,我若说给七王,那人会是何下场?”
被她手中刀抵住了心口,也被她口中言堵住了喉咙。
“你最好祈祷,别再叫我看见你!”宗珍见他一时不语,确定了阿爷先前所说为真,回头对手下族人:“我们走!”
羌厥人向北撤去。
黄巾兵勇纷纷撕下黄巾,围到封云身边。
先前假扮黄巾首领的五太保封彦邦上前:“义父,你若后悔,我这就追去杀了他们!”
若与彦邦细说老四彦文的处境,只怕令彦邦忧,封云拦住:“是我小看了她,放她走。”
……
雾原代州。
青箫院里待了两日,墨公子为人大方有趣,宝莲与之相处愈发自在。
午间,刮起一阵烈风,伴着风沙。
宝莲不得不关了临街的木窗,百无聊赖地喝着清茶。
墨公子与园子里的公子小厮们张罗完,上楼来瞧她:“张姑娘,你这会子喝茶,岂不是连个午觉都睡不下了?”
宝莲喝下一口:“边关正起战事,哪能睡得下?”
“嘿,你这是说我没心没肺呢?”因晚上多有应酬,墨公子倒是每日都要睡会子午觉才行。
宝莲已习惯了他这样说话,不觉得带刺,反而一样打趣:“公子们整夜里也是忙的,睡个晌午觉也应该,我却是个吃白饭的大闲人。”
墨公子:“啧,听姑娘这话,也不知是骂我们这行当轻贱呢,还是瞧不上我这里生意好呢?”
宝莲呛了一口茶:“咳!怎会呢,我是羡慕。只恨我自小懒怠,不肯习艺,手拙脚笨的...倘若我也如公子们一样,会个琵琶琴弦的,就算流落乱世,至少还可以凭自己本事挣口饭吃。”
墨公子看了看她,神色端正,竟不是假话,生了好奇,于她面前坐下,为她添了一杯茶。
“呵,多谢。”宝莲一口饮尽,饮茶如同饮酒。
墨公子被她这喝法逗笑,拉开茶壶盖子,故作好奇道:“这里莫不是混了酒?”
宝莲认真回他:“没有呀,只是苦茶水罢了。”
青箫中的茶水向来清甜,怎可能发苦,想来是她心中并不如表面明媚,大约隐藏了许多愁苦,喝起来便觉得口苦。
墨公子起身,走向窗边一簇黄色小花,摘下三五片花瓣,浸入茶水之中,轻掩壶盖,将茶壶重新推到宝莲手边,邀请道:“再尝一杯。”
宝莲疑惑着倒下一杯,轻抿了一口,惊喜道:“好似奶香味?”
墨公子含笑指了指那簇黄色小花:“今年的梦香兰开得比往年早许多,倒正好让你赶上了。你可知这梦香兰又叫无忧花?”
宝莲心中惦念着云哥,日常倚在窗畔也是魂不守舍,小花就在眼前开成一片,却不曾细细观赏,此时顺指望去,才感受到花香其实早已存在,只是自己不曾重视过。
墨公子:“此花可令梦缠绵,心无忧。”
宝莲叹道:“梦缠绵,心无忧…墨公子也有许多心事吧。”
墨公子:“我这样玩意儿一般的人,配有什么心事?”
宝莲竟劝起他来:“这世道下,活着已是不易,活得体面就更加不易,多少人表面光鲜,内里早已浑噩…可我看青箫院的公子们,却有风骨。我这几日趴在窗边,可没少看到小厮给流民孤儿还有叫花子们送钱送衣食…公子们是身不由己罢了,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墨公子愣了愣,缓缓起身,嘴角带着些微笑:“难怪她唤你妹妹,你与她一样古怪,非比寻常,哈哈,我该梦缠绵去了,不陪你这怪人啦。”
窗外风沙尚未平息,窗内小花缠绵梦幻;鸦坪关外战鼓雷雷,青箫院中清茶安枕。
宝莲倒扣茶杯,觉得这一切好似大梦,而她不想这样浑浑噩噩,与其在窗内等待风沙停下,她该走到风沙里去。
院中安静,公子们都收了曲回屋歇息着,小厮们照应着几个被风沙困住的客人,无人留意一个姑娘悄悄溜出了角门。
后巷里缩着几个破落乞丐,还以为是青箫院中小厮又出来关照,纷纷拥上来,堵住了宝莲的去路。
好在这两日在窗前见识过,宝莲并不畏缩,学着小厮的样子,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一一分了。
“谢谢,谢谢。”乞丐们虽诧异出来的是个姑娘,但见照样有银子拿,也不多事。
宝莲不说一句,默默顶风贴墙走过,走了几步,回头开口问乞丐们:“你们可知这里距离将军府远不远?”
乞丐们互相望望,无人应声。
宝莲以为是说了人家听不懂的话,无奈调头继续独行。
身后哒哒哒追上来一个少年乞丐:“你不是雾原人。”
宝莲:“我…我是跟着墨公子的。”
那少年上下打量她一番:“墨公子是个好人。”
少年不多话,冲到前面,与宝莲维持着两丈远的距离,频频回头。
宝莲反应过来,他是要为自己带路。
只是他拐弯抹角,走的圈圈绕绕,让宝莲险些跟不住,迎风赶路,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