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直守在屋外的芙蕖,也不知何时也回了屋,守在云姝身边发呆。
朝颜叹了口气,恼道:“夫人都不知开了多少方子了,常年被药灌着,这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芙蕖愣了一下,朱唇微抿,神色竟有些复杂。
片刻,她出言安慰:“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朝颜眼眶略有些红,看了看还在榻上躺着的人儿,点点头。
另一边的厢房,太后在端着下人新呈上来的茶,抿了一口,在她身边不远处,赵今宜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正襟危坐,连大气也不敢出。
赵广已经被太后支走了,此时屋内就只有她们二人。
“皇祖母。”赵今宜小心翼翼唤了一声,“这夜里冷了,您身体不好,该早些歇下的。”
“哼。”太后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将杯盏搁下。
噔的一声,仿佛在赵今宜心上敲了一下。
她唇瓣微张,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宜儿,你喜欢那岑祁。”太后唇角微勾,慢悠悠道。
赵今宜低着头:“是,孙儿中意他。”
“可他已有了家室。”
“孙儿明白,都怪父皇……非要给祁哥哥赐婚。”说到后边儿,赵今宜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太后的神色冷了几分:“宜儿,你是大安最珍贵的公主,金枝玉叶,怎可如此自甘下贱!”
“祖母,孙儿没有!”赵今宜不甘心,又道,“祁哥哥早晚会休掉那个贱人的!”
“放肆!”
太后厉声呵斥,吓得赵今宜肩头一缩。
她紧绷着脸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赵今宜面前:“一个公主,一口一个贱人,平日里说说那些奴婢也就罢了,今日你口中的贱人,是岑祁的正妻,大安的首辅夫人!”
“你如此,丢的不是你的脸面,是皇家的脸面,是你父皇母后的脸面,是整个大安的威严!”
“皇祖母……”赵今宜咬着下唇,双目有些发红,但眼中还带着几分倔强,“孙儿只是喜欢他,有什么错!?”
“哀家说得还不够清楚?他已有了家室,你堂堂公主难不成还想去做平妻?!”
太后气得不行,叹了口气:“还有,别以为哀家看不出你方才的心思,故意拖着太医,是没想让那丫头好过罢。”
“反正她死不了。”赵今宜理所当然道,“教训她一下罢了。”
“赵今宜!”太后指着赵今宜的鼻子,气得呼吸起伏都大了些,“你若再这样,哀家就做主罚了你半年俸银!”
“祖母!”
“住口!”太后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转身走出了屋子。
-
云姝恢复意识时,只觉着口干舌燥,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黑暗。
她先是一愣,眉心蹙了一下,又尝试着重新闭眼,再睁开。
可眼前依然是漆黑的一片,只有些许淡淡的光晕。
茫然了一瞬,白日的记忆又一下子灌进了她的脑中。
她想起来了,她……看不见了。
“朝颜?芙蕖?”
云姝不知自己在何处,害怕地爬起身,尝试着站了起来。
“夫君?”
云姝嗓音带着哭腔,在原地等了片刻,并未听见任何回应。
她红着眼咬咬牙,双手向前,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可她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自然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许是向往光明的本能,她用力睁着眼,脚步不自觉地往那微弱的光晕走去。
下一刻,砰的一声,她的膝盖撞上了什么木架子。
紧接着好几声,木架子似乎倒了,连带着上边儿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随着咕噜的声音不知滚到了何处。
眼前的光晕消失了。
云姝睫毛颤了颤,双腿一软,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根本站不住。
眼前实在太黑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周遭很是安静,她只能听见自己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周围的情况,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心中莫大的惶恐将她包裹住。
她喘着气,惊叫着,捂着耳朵蹲了下来。
那双眸子依然无神,却通红着布满水雾。
若有人在旁,定能瞧着这身形单薄的少女双目通红,捂耳蹲着缩成一团,口中发出呜咽声,身子还轻轻颤抖着,很是可怜。
可惜,厢房内并没有人,她身侧是倒在地上的桃木架子,本放在上方的烛灯滚到了书案底下,早已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云姝心中的惶恐不安已经麻木,久到她哭得累了,昏睡了过去,房外才传来一道急切的脚步声。
“阿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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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祁风尘仆仆赶了过来,身上带着寒露,扑过去抱住了还蜷缩着颤抖的云姝:“阿姝?没事了阿姝,莫怕,没事了……”
他感受着怀里人儿单薄微凉的身子,心中不知为何,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夫君?”云姝睁开眼,意识回笼,整个人还有些茫然。
她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周身温热的触感。
“我在。”
听见回答,她顿了顿,伸手往上,搂住了他的脖子,嗓音止不住的哽咽,带着哭腔委屈巴巴道:“夫君,你去哪儿了?我好怕……”
“不怕,我回来了,阿姝不怕。”岑祁低声安抚着,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他搂着云姝的力道紧了几分:“我方才去处理那些刺客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