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未心有不甘找上门来,他亲自把司徒未撵走一次又一次,直到司徒未终于不再来找他。
他于是终于能潜心修练,剑术也越来越好,身边却再也没有抚琴人。
十多年后,他突然听说幻境宗宗主的抚琴人叛离了,他推出去的剑飞回来,差点把自己插进自己的胸口。
司徒未复而再找了他半年,他又躲了半年。司徒未还没找到他,倒是司徒烨先找上门来。
他看到司徒烨,便能想起来司徒未的父亲是如何毫无防备地被他恩将仇报引入幻境杀死,十几年过去了他还记得那样清楚,以至于他以为司徒未已经惨遭毒手,差点和司徒烨拼了命。
司徒烨却信誓旦旦地承诺他,如果他继续如约对司徒未避而不见,甚至彻底消失,那司徒未就能好好活着,像过去的十几年那样自由自在,开心快活。
司徒瑾哪里知道,过去的十几年司徒未没有哪一天是开心快活的,他每天都在想,为什么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要杀了自己的父亲,再叛逃去了离自己这么“远”的地方。
他去找司徒瑾,就像一定要让自己死心,他心想只要司徒瑾承认了,亲口承认了,那就好了——可每次他都问不出口,怕司徒瑾真的承认。
直到半年前他的噩梦终于消失,得知当年司徒瑾叛离的真相他如获大赦,决心一定要找到司徒瑾然后告诉他,自己不怕死,最怕的事也已经经历过了,再没什么怕的,以后想待在他身边做个“闲人”,不为谁抚琴,只自由自在,开心快活地和他在一起。
*
司徒瑾误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猛地“推开”司徒未惊醒过来,发现自己靠着一棵树坐在地上,刚才并没有睡过去,只是脑子里都空了,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满头大汗还来不及擦干, 他抬眼突然看到司徒未朝自己走过来,以为是司徒烨造的幻境,立刻警惕地提了剑站起来。
他站起来,苏乔跟着从树上轻轻地落在了地上,抱着手臂和白君琰对了个眼神,迎着司徒未走了过去。
司徒瑾才知道那是真的司徒未,忍不住朝前跨了一步,即刻又被易南风和江星辰拦了回去。他心中忐忑,反复猜想苏乔到底要对司徒未做什么。
“苏少侠。”司徒未在苏乔面前几步的位置停下来,笑着与他打招呼,并无异常。
“司徒前辈还是来了。”
苏乔也温和地笑着,却让司徒瑾看得胆战心惊。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从这四个人手里带着司徒未逃脱,却也不知该如何解开这个“死局”——若是侥幸跑走,天涯海角被司徒烨抓了,路尽头望过去,还是一样的。
他想让司徒未活着,从来都是。司徒未朝前走一步,他忙道:“你来干什么?”
“瑾师兄。”司徒未笑着唤他,他恍然又回到了十六七岁两人最后一次一起练剑的时候。
那天下午天气炎热,两人互相都觉得对方不对劲,一时分神,自己把自己带进了幻境。幻境里他看到的司徒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薄衫垮至肩下,披了一层水绿的轻纱,眼底像是怨像是疼,又像是乱了的一池春水,就像现在一样看着他——
他别过头,也像在那幻境中一样,将人推得远远的。
司徒未又喊他:“瑾师兄,你不想见到我吗?”故意地、温柔地,凝视着他。
“我与你说得很清楚了,幻境宗和剑宗已是两立之势,我们……我们……”
“两立又如何?”司徒未朗声笑起来,说:“瑾师兄,我很想你,放不下你,你呢?”
司徒瑾没想过他竟会说些如此露骨的话,颔首不敢看他。
这让苏乔得了机会。
苏乔绕到司徒未身后,“噌”的一声,倏而后腰的刀便泛着寒光架在了司徒未的脖颈上。他另一手卸掉司徒未的琴,抛向了白君琰。
“行了,叙旧之前先告诉我,当年在问翎崖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死士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司徒瑾抬眼便是司徒未被挟持在刀下,于是忙不迭地朝前跨了一大步,急道:“你放开他!他与此事无关!”
“有关无关这得看你怎么说了。”苏乔挑眉。
“瑾师兄,救我……”司徒未垂眸看到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下意识朝司徒瑾伸出了手:“我不想死,不想死……”
“澜清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的……”
澜清,澜清。
司徒瑾猛然想起他的小字来。更小的时候,他们还不会拿剑抚琴的时候,整个蓬莱每天都能听到自己喊他:澜清!澜清你在哪儿?瑾师兄功课做完可以陪你去玩了,澜清……
50-2 我再也不听你的了
司徒未总喜欢躲着、藏着,引自己去寻他,有时候实在是找不到了,自己焦急万分的时候,他便突然出现,跳到自己背上,一手箍住自己的脖子又笑又闹,一说“澜清别闹了”,反而闹得更厉害。
“你别伤害他……别伤害他……”此时此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是头一回正视自己原来这么懦弱。
然而即便司徒瑾如此示弱求饶,苏乔手上的力道却是有增无减,在司徒未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刀往下流,滴落在地上。
司徒瑾慌得扑上前,苏乔便斜眼瞥他:“想好了?想好了那就说吧。”
“死士、死士是我找的……”他紧紧盯着那把染了司徒未的血的刀,终于说:“但我不知道是谁让我找的死士,我只、只是帮他联络死士,其余的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