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辰听了只想扔筷子,易南风按住他手腕,对他摇了摇头,转而与苏乔说:“袁义程身份成迷,我们已动用了许多眼线,都没能查出他到底是谁,但可以确认的是,他知道的清城旧事,应是要比我们想象的多。”
苏乔抿一口汤,皱眉道:“凭楼阁都查不出来,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这天底下凭楼阁手伸不到的地方只有一处。”
“何处?”
“皇城。”
苏乔手腕一僵,放下汤匙又问易南风:“这是什么意思?袁义程是皇家之人?这怎么可能!他若真是,那刘俊才怎么敢——”
“阁主早先便定了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朝廷有牵扯,眼下我们只是怀疑,毕竟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那接下来你们要往哪里去?”
江星辰狼吞虎咽一阵看来是吃饱了,擦擦嘴懒散道:“网都铺出去了,他若露面,我们便不会让凭楼阁以外的人抓着他。”
“还有一种可能,”易南风盛一碗汤推到江星辰面前,“有人先我们一步,他已经被别人抓了,否则此人不可能躲过凭楼阁的天罗地网。”
“那还有另一种可能——”江星辰一手撑着下巴,眨眨眼睛看着苏乔,颇为认真地说:“万一他已经死了呢?”
“不会的,”苏乔盯着那一碗汤出了神,沉默片刻才缓缓又道:“他不会死的,我有预感,他一定有什么极重要的事要做,不会轻易就死了。”
“死没死找到了才知道咯。”江星辰一耸肩,手臂抬起来压在易南风的肩上,玉笛在手里转得飞快,半晌笑了笑,长叹一声:“唉,你说你是如何忍受这个人的?”他说着又以玉笛朝认真给苏乔夹菜的白君琰点了点,道:“就这一会儿记得一会儿不记得的,动不动就拔剑砍人,万一有哪一天他连你都忘了,出手没个——”
“你若是吃饱了就出去消食。”易南风反手往他嘴里塞了一个馒头,把人往后推了推。
苏乔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一碗菜,默不作声地一手握住白君琰的手腕:“琰哥,我吃饱了。”
“好,那再喝一碗汤。”白君琰若无其事地将筷子放了,江星辰那几句话他似全然不在意,兀自给苏乔添了汤。
易南风仔细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突然发难,悄声也放下了筷子。江星辰许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干咳两声嘴里叼着馒头起了身,转身朝门走去。
这氛围虽说是比刚才在院里缓和许多,但也诡异紧张,苏乔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正要说点什么安抚白君琰,却突然被他打断了话头。
“方才是我做得不好,还请辰阁主南阁主谅解,若我再出手伤人,南阁主千万不可犹豫,只管将我点了。”白君琰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再转头看向苏乔,“阿乔也是。”
苏乔已然能恰当地判断白君琰何时是清醒的,何时是“另一个”白君琰,听了这话暗自松了口气,趁机把话题往出发赶路上面引:“琰哥,你近日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吃过饭我们便启程,我风寒已好,可以快马赶路。”
“好,听你的。”
白君琰应得十分干脆,实际上他清醒之时似乎也模糊记得另一个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让苏乔常常陷入矛盾,索性能迁就他的时候便不惹他生气,等他清醒了再抓紧时间与他说些正经的事。
江星辰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向两人,疑惑不解的同时,摇头说道:“快马可能是不行了……”
“为何?”苏乔问。
“因为官道好几处被前阵雨季冲垮,其他山路没法骑马,若是要赶路,水路方是上选。”江星辰应了话,两手抱着胸又仔细打量白君琰,说:“所以你现在是白君琰了?”
白君琰颔首:“时常不清醒,记得也不大清楚,辰阁主受惊了。”
江星辰接连摆手道:“不不不,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我更惊讶的是你虽然记性不好但你知道不清醒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啊……”
“也不是每一件都记得很清楚。”白君琰平静道。
易南风也吃饱了拍拍手站起来,看了看天色,一手搭上江星辰的肩把人往外带,边走边道:“二位收拾好快些出门,码头应该是没船了,我们的船还能捎你们一段。”
*
如易南风所说,码头果真是一条船都没有。
苏乔沿着河岸上下游仔细看了,就连一般的小渔船也没剩一只,不禁疑惑道:“难道大家都走水路了?”
他迎风站着,说话时嗓子灌了凉风进去,捂着嘴猛地咳嗽了几声,白君琰在他身侧,听他咳嗽便随手将外衫脱下来披在他身上,“阿乔还是上船避避风。”
“琰哥我没事,就是喉咙痒,习武之人哪有这么弱不禁风的。”
“是啊我也想知道,你平时受了伤也好得那么快,怎么还会着凉了。”江星辰不过是路过他随口一说,也不知自己又是哪里说错了话,被易南风一把拽了个趔趄,不满地嚷嚷:“哎你干嘛啊!我、我又说错什么啦!”
“方才我让你不要吃那么多。”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我吃饱了撑的吗!”
“我可没说。”
“你撒手易南风!你……”
……
凭楼阁这两层的船,外面看着小巧精致,进到这船身里了才发现明亮通透,很是宽敞。苏乔坐在二层中央的圆桌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拨弄桌上的茶杯,心不在焉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易南风独自从楼梯上来,手里抛着一个小药瓶子,走得近了便顺手抛给了白君琰,道:“舅舅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