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骤然停顿，忽地拔剑而出，毫不犹豫挥剑而下。
江星辰随即一声惊呼，看着白君琰手臂血流如注，酒娘想上前阻止也被他挥剑拦在原地。
“别过来！”
白君琰声音发颤，捂着伤口冷汗直流，却又在一瞬间变得清醒许多。他竭力整理呼吸，颔首把剑插在脚边。随着利剑入土三分，狂风暴雨的天气忽然转晴，万里无云，立时变作一派风和日丽的场景。
一剑划伤手臂是为了保持清醒，数次都是见了这小男孩随后便莫名地失控。他怕自己这伤口麻木后又节外生枝，抬手拦下上前扶他的易南风，低声道：“你们先走。”
“你一个人如何应付？”酒娘也跟上来，再问他：“这附近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你去何处？”
“我去找——”说着，他仰头服下一枚黑褐色药丸，那药丸生效极快，刚刚滚进食道，他只觉得周身骨头都软了，力气随之一点点被抽走，有气无力地说完后半句：“我去西域，找贺玄莫……”
他拖着剑吃力地朝前，听见身后的人跟了几步，便又说：“昀叔叔说得对，我其实对自己一无所知，过去是什么样，现在是谁，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星辰突然高声叫住他：“你离开了，苏乔回来怎么办？”
“苏乔”二字在耳边炸开，白君琰脚下一顿，慢慢站直了些，剑也提起来扣在腰间，忽而恢复了平静。他颔首道：“烦请辰阁主代为转告，让苏乔在凭楼阁等我，我会回来找他。”
“你就这么去找贺玄莫？”江星辰眉心紧锁将他上下打量一边，回头看看易南风，易南风朝他摇头，一手按在他肩上把人往回拉了拉。
酒娘上前：“你这是去送死。”
白君琰回头望向三人，细细咳嗽两声：“我不去也是死。”
“我们一同前往把握更大。”易南风试图劝说他，道：“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只身而去，就是把半条命交到他手里。”
白君琰却笑：“他忌惮凭楼阁的势力，不敢从昀叔叔手里抢人，眼下是他最好的时机——我绝不是一心赴死，他在暗处，有所行动才会露出马脚。”
“你的意思是要再做一回诱饵？”酒娘问他。
“再做一次……上回我与昀叔叔的约定，当真是如阿乔所说？——怪不得阿乔那么生气。”白君琰仍是笑，精神像是好了许多。
酒娘略有迟疑，几分斟酌后道：“但阁主一直亲自跟着你们，护你们周全。”
“既是如此我便更不能坐以待毙。”白君琰摩挲着手里的药瓶子，半晌才又接着说：“我此去与你们保持联系，我虽然不知悬玉宫目的为何，又暗中培植了多少中原势力，但他们敢对凭楼阁的船下手，必然不容小觑，我们若是继续这样被动下去，恐怕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酒娘与易南风对视一眼，沉声应他：“我们答应了苏乔。”
“我也答应了他，”白君琰轻笑，“但事情总是要解决，悬而未决的事情太多了，有一些是我必须去做的。”
我必须去做也只有我能做的。
白君琰心知，自己一旦脱离凭楼阁，贺玄莫必定出手。但届时贺玄莫在明凭楼阁在暗，凭楼阁便掌握了主动权。凭楼阁有一暗阁，暗阁一直存于江湖传说之中，就连暗阁阁主是谁如今也无人知晓。
他与酒娘商定，由酒娘安排暗阁伺机而动，便能将这被动的局势扭转。
*
于是白君琰独自一人北上，再向西而去。
他服药的十二时辰之内武功尽失，稳妥起见，西行至日落时分他便找了个山洞落脚。山洞内十分干燥，倒也好睡，但秋深露重，他还是捡了柴生火驱寒，靠着石壁坐在燃烧的火堆旁合眼休息，却久久无法入睡。
一闭眼面前就是遍体鳞伤的男孩和怒气冲冲的苏乔，两人的脸交替出现，总是在他将要跌入梦境的时候把他拉回来。后半夜捡来的柴逐渐烧尽，他熬不过困意才终于睡了过去，耳边一直伴着噼啪的炸裂声，也一直留着半分意识。
次日晨光熹微之时，他惊醒来，察觉山洞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衣衫破烂不堪、十来岁样貌的男孩，蜷缩在完全烧过了的柴火堆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像是已在那等了许久，等他醒来。
他紧皱眉头，问那男孩：“你是何人？”
男孩抱着双腿，脸上脏兮兮的，手臂上伤痕满布，还有暗红的血迹，迟迟不肯开口答话。
白君琰便仔细打量他，看着看着瞧出了端倪——这分明就是多次出现在他“幻觉”中向他求救的小男孩。他心中一惊，忽而怀疑自己还在梦中不曾醒来，下意识便偏过头向自己手臂上那道新鲜的剑伤“求证”。
佩剑锋利，伤口细长且深，周围都是凝固的血块，动一动还能感受到那从手臂蔓延至全身的刺痛。他又清醒几分，转而望向男孩。
男孩仍在看他，清澈的眼底映出他惊诧的神情，始终只字未言，不与他交谈。两人便沉默对视，不一会儿山洞外下起雨来，男孩的视线终于转向山洞外。
白君琰跟着他往外看，雨幕重重挡住他的视线，再回头时，男孩已经起身站起来向外走去。他于是叫住他：“你是谁？为何要我救你？”
男孩还是不应。
“你是如何做到的？”白君琰起身走到他身后，低头看他：“造出这样的幻觉，引我数次无法控制自己——你也是幻境宗的人？”
65-1 赏月居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