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包子的是一位和蔼亲善的老人家,包子递出去紧接着便朝男孩摆了摆手,白君琰喊一声把人叫过来,看他紧紧捏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迟迟不动嘴,便道:“趁热吃,我去给你付钱。”
“你在找贺玄莫吗?”
白君琰听了放下筷子,左右看了看,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是贺玄莫在追杀你?”
男孩咬一口包子,草草嚼了两下咽下去:“我可以带你去。”
“当真是贺玄莫在追杀你?——那他为何要杀你?”
白君琰问完这句话,面摊的老板循声看向他,手上擦桌的动作也跟着缓了下来。男孩随后又摇了摇头,他仍不知这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吃完一碗面,男孩也吃完两个包子,他付了面钱起身朝包子铺走过去,手心放了两枚铜钱,隔着雾气与老板说话:“老板,这是那小孩儿两个包子的钱。”
笼屉盖上,雾气散尽了,头发花白的老人才分辨出眼前站着一个人,看到他手心里躺着两枚铜钱。她凑近些,问道:“哪个小孩儿啊?”
“就是——”
“啊你说,那两个包子啊,”老人冲他笑,眼角堆满了皱纹,抬手将他的手推回来,又道:“哎呀,不用给钱了,没多大事,你怎么记这么久。”
白君琰料想是这老人家耳朵不好使了,压根没听懂他说什么,把铜钱拿起来又放在她手心:“您收着吧,应该拿的。”
“我说不用了,真不用,怎么不听呢你——”
老人话音未落,忽然出来一道女声打断了她:“哎呀婆婆,您怎么又来了!不是让您在里屋好好歇着嘛!”
年轻的姑娘从后面掀开帘子走出来,手里端着还未蒸的面团子,放下之后拍拍手把老人家往后面推,再转向白君琰,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婆婆年纪大了,您稍等会儿我给您拿包子。”
白君琰连忙解释:“包子我已经拿了,钱还没拿。”
“那您就把钱放那儿我回来收,肯定是婆婆记错了。”
“我哪记错!我没记错!我记得可清楚了!”
“是是是,您记性最好啦!”
“我自己会走!我都说了那两个包子不要钱!”
“不要不要,那您仔细看路……”
吃饱喝足了两人又重新上路,白君琰在成衣店给男孩买了身衣裳,挑了清爽的水色,里衣也都买齐了,他背上除了自己的包袱,手里还提了齐整的一身,从头到脚都有,发带也扯了新的。
男孩还是一言不发朝前走,白君琰跟上去与他并肩,试着将手里的衣裳递过去,道:“天气转凉,你总穿着这样的衣裳,不避寒。”
“贺玄莫很不好对付。”男孩却与他说起了另外的事。
他又把手缩回来,平静道:“嗯,他是四剑之一。”
“若是找到他,你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他是你的仇人?”男孩问。
白君琰缓缓摇头:“听他们说,此人是我师父。”
“听说?”男孩脚下一顿落后半步,沉默片刻才道:“你果真什么都不记得。”
白君琰也跟着停在原地,听出男孩话中有话,连声又追问:“你知道些什么?可否说与我听听。”
“我们快些走。”不料男孩突然头也不回朝前去,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边走边又念叨:“来不及了,快些走。”
“小兄弟,小兄弟!”白君琰小跑两步追上去,把手中拎着的包袱硬塞给他:“你若是想行路快些,那就换上干净的衣裳,让我帮你处理好伤口,否则还没到西域,你——”
“我没事!”男孩怒而甩开他的手,包袱落到地上,沾了些泥土落叶,“你若不快些怎么去找到他?你的记忆你的过去,都在他手里!”
白君琰不知男孩因何突然爆发出这样的恨意和怒意。他看看地上的包袱,再看向男孩的时候,眼前突然又闪过许多熟悉的画面来。
他已然忘了曾经与这个小男孩有过任何交集,却也觉察到——大火,鞭笞,脚镣……鲜血模糊的后背和声嘶力竭的求救——这些都是真的,他甚至那样真切地感受到背上身上被灼烧、被鞭打的痛苦,他眼前除了那些破碎的画面,还有一个清晰又模糊的人影,手持长鞭再握着一把利剑,将他往无尽的黑暗中驱赶,直到他再也见不得一丝光亮。
他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倏而意识到身上的蛊毒又要发作了。
66-2 第一回见你
男孩还站在他的面前,似乎将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腰间——他把苏乔的玉佩系在了腰上,看到男孩不加掩饰的渴求的眼神,他下意识伸手将玉佩扯下来紧紧握在了手里。
男孩果然随之看向他攥成拳头的手,迫切地上前一步道:“这个玉佩!”
“你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
“你要去哪儿?!”
他踉跄几步跑出去,感觉男孩也追了上来,便回头厉声呵斥:“回去!”
“你找到他了?!”
他?哪个他?贺玄莫?
男孩干脆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可又被他轻松挣脱,只在他白色的衣袖上留下几个指印。男孩并未打算就此放弃,继续追着他,跌跌撞撞地又一次拽住了他的衣裳下摆,祈求似地看着,再几近呜咽地说:“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找到他了?这块玉佩——这块玉佩是不是他的?!”
“找到谁?你说——你是说找到阿乔?”熬过那一阵,白君琰身上的撕扯感顿时消失大半,一呼一吸也逐渐恢复正常。他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男孩,不自觉眉心紧锁着慢慢蹲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