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辉易南风被司徒剑缠着根本顾不上这边,贺玄莫眼看终于得了机会,一掌十成十的力道打出去,一击即中了唐昀的后背。
唐昀随即一声闷哼,与苏乔一同跌落在地上,口中鲜血把苏乔玄色的衣衫染成了更深的颜色。
“哥!!!”江月辉见此情形,已经掐住司徒剑脖颈的手彻底失去控制,竟然生生拧断了司徒剑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凌君挥袖挡住了凌忆挽的视线。
苏乔怔怔地看着死死护住自己的唐昀,察觉肩上一阵温热,一口气都堵在了心口。他双唇颤抖,憋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两手一把抓住唐昀的肩膀,终于大喊一声:“师父!”
江月辉已经扑到两人跟前,他把奄奄一息的唐昀从苏乔身上拉起来,不由分说便要为他运功,没想到两手刚搭上他的后背,便被他轻声制止了。
“阿月……”
“哥!哥我在,哥你别吓唬我!”江月辉眼眶发红,拼命用袖子擦着唐昀嘴角溢出的鲜血,语无伦次地祈求他:“哥,哥你别离开我,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哥!”
酒娘与易南风去追趁乱逃走的贺玄莫,听到这样的动静也相继回到了唐昀身边。
“易南风!你快过来给我解开!”远处江星辰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易南风赶过去解开他的穴道,被他狠狠一把推开,差点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围在唐昀的身边,唯独苏乔不敢靠过去,兀自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挡?为什么要为我挡……”
白君琰不知何时熬过了蛊毒恢复了清醒的意识,他拖着剑,一步一步脚印带血地走到苏乔身后,最终用剑撑住身体跪在苏乔身边,另一手把人搂进怀里,安慰似地轻声喊他:“阿乔。”
苏乔只往那边看了一眼,眼前就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那个躺倒在江月辉怀里奄奄一息的人。
“好、好徒儿……为师的茶、茶呢……”唐昀勉强笑了笑,向他伸出手:“刚刚喊了什么,过来……再喊一声我听……”
白君琰松开手臂,与苏乔一同跪了几步过去。此时唐昀的手无力垂下,苏乔抬手便正好稳稳接住,额头抵在他手背上低声呜咽着,根本无法开口再喊他一声。
昀叔叔也好,师父也罢,一声也喊不出,只能小声啜泣。他很久没有这样哭,只觉浑身脱力,一头栽倒下去,正好伏在唐昀肩头。
唐昀便伸手揽着他的背,像刚才那样拍了拍,轻声说:“日后记得,常给为师端茶送水,教你的功夫要勤练,以后凭楼阁就交给你了,你看,为师说的,这辈子就你这个徒儿,你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平白继承这么大的家业。”
听他说话越来越顺畅,也没有一口气堵着了,苏乔惊恐地抬起头,紧紧抓着他的手,道:“不……不不不不!你不能死!我不会练的!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把桃花涧拆了!我去吧槐秋阁拆了!我——”
唐昀干脆摇摇头不看他,另一手去拉住江月辉,把人拉低了些,抬手为他擦眼泪,也是笑道:“阿月,好好听江门主的话,别再整天瞎胡闹,我走了以后,你要多帮帮这几个晚辈,你都快三十啦……是个大人了,要有长辈的样子。”
这些话平时唐昀是绝不会说的,江月辉想听还没处听,此刻反倒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了。他拼命摇头,然后又猛地点头,到最后整个人稀里糊涂地将唐昀紧紧抱着,放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乔只觉浑身都已经麻木,整个人没什么知觉,由着白君琰把自己拉开。抬眼看到易南风江星辰和江眠把唐昀抬上了马车,他后知后觉地扑了上去,连滚带爬沾了满脸的沙,崩溃大喊着唐昀的名字,又喊他师父,喊他叔叔。
可无论他怎么喊,唐昀也只是静静地躺着,无人再应他一句“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无人再用一把折扇打得他吐血,也无人再唤他一声“好徒儿”。
他始终不明白唐昀为什么一定得死,这步棋分明可以不用这么下,旧事的真相这才一点点浮出水面,一切明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他就不能再等等?有什么样的理由让他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选择找贺玄莫复仇,他说他守的从来就不是剑谱,那到底又是什么?
江月辉被江眠强行拉走,与江星辰上了一辆马车。易南风与酒娘一道骑马押车,唐昀此刻呼吸脉搏全无,就躺在两人中间的那辆马车中。
凌君将凌忆挽安置在另一辆马车中。从这里回槐秋阁路程甚远,要将唐昀一路带回去安葬,他想了些特殊的办法,亲自去为唐昀整理了身子,一切妥当之后回到了马车上。苏乔白君琰与他们同乘。
在车里坐着,苏乔根本不愿意相信唐昀已死这个事实,他趴在窗边,盯着唐昀那辆马车出神,一动也不动,看着看着便觉得下一秒那车窗里就要飞出一把扇子来,打得他头发昏,再笑他动作太慢,催促他赶紧去河边抓鱼,去劈柴,去把桃花涧中那些海棠树叶都劈成两半。
他遥遥望着马车,轻轻又喊了一声师父。
酒娘一身红衣已经换下,额头绑着一条白布,她将白布条分给易南风,易南风再去拿给江星辰。他给江星辰把白布系在后脑,见他仍是簌簌落着泪,便静静将人抱了会儿,然后对江眠道:“舅舅,星辰就……”
“去吧,我照看着。”
酒娘将两条白布从苏乔乘的马车窗户递进去,却是白君琰伸手接的。她偏过头朝车里看了一眼,白君琰主动开口解释道:“他太累了,凌君谷主说他方才冲破穴道有伤内里,点了他让他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