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师父这是真把凤台当后花园了,这种事还有什么不好当面跟我讲的,不就是给我留了些银子嘛,槐秋阁机关重重还怕别人抢了去?搞得神神秘秘的……”苏乔一边打胡说,一边仔细控制着呼吸和动作,才勉力稳住如热浪翻涌的一腔内息。
他关好那凹槽,复而回头继续对莫清砚笑了笑:“莫师兄,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玉佩丢在哪里了,许是前几日醉酒扔到房里不知哪个角落,这就回去再找找。”
莫清砚面色并无什么变化,像是信了又像是仍心存疑虑,但他见苏乔也无意再找,便也点头应道:“好,若是偏院中找不到,我让弟子们都留心看着,平白无故的总不会消失了。”
两人一道从地牢出来,见了外面的皑皑白雪。许久未见的阳光异常夺目,苏乔眼前一晕,有一瞬视线全无,面前白茫茫的一片,便又想起入幻境后他质问唐昀的场景来。他忽然间浑浑噩噩,却又不能让旁的任何一个人看出来,于是匆匆与莫清砚道别,名义上是回了偏院继续找东西,实则一口气跑到了凤台后山去。
起初他不知情的时候用踏月逐云跑了许多回,回回都是死里逃生。如今他本应是将踏月逐云的心法和步法熟稔于心,却总觉得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这一条死路,一口气差点就要跑出凤台地界了,才终于在乱石嶙峋的一处停了下来。纵是他如今得了唐昀真传内力深厚,眼下也控制不住紊乱的呼吸,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苏乔想不明白为什么唐昀一定要让白君琰走上和白秋令当年一样的“死路”,明明他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这一切像是都在他的算计中——他竟然是做了一个局,把自己和白君琰都引了进去,从十二年前踏入桃花涧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抽身。
凤台不是孤山一座,绵延出去数百里,举目四望群山起伏,他目光所及之处山脉仍是不断地沿着远处的海岸伸向南北两端。他只觉疲累至极,颓然坐在了地上。
此地矮一些,雪已消融成水,将周围浸润成湿漉漉的一片,也将他的衣裳慢慢浸湿。他仔细擦干净手心的水珠,小心翼翼将袖中的密信取了出来。虽不识司言的字迹,但是信上明明白白写着几句云隐心法和拂秋剑法,没有看过拂秋剑法的人决计是不可能写出一模一样的话来。信中司言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都是深深的担忧——能让剑法封神的司言忧心不已的事情,唐昀竟然对他与白君琰只字不提。
79-2 拂秋一剑破万法
“你若明知拂秋一剑破万法,还要让琰哥修习,莫不是真的将我们都当成你布局中的棋子……生死与你无关?”苏乔抬起手,掌心凝聚着皓月内息。他眯着眼睛,慢慢收拢五指攥成拳头,冷笑一声又道:“这便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的实情?”
他一挥手将那股内息推出,不远处半山腰上的巨石轰然滚落,滚至他面前碎了一地。他堪堪收掌,倏而又将背后双刀挥出,那一双利刃便在他身后飞旋,削碎许多枯枝落叶,撞在山石上铿锵作响,竟煞是好听。
十几年前白秋令在司言的引导下铸拂秋剑,那便是改写了万宗剑无人能敌的神话,写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篇章,也写出了凶险万分的江湖浪涌。拂秋剑耗尽司言毕生心血,同时也让白秋令这个天纵奇才为天下习武之人三分忌惮,七分敬畏。
但世上有人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便有人茍且偷生贪生怕死。
怕死的人千方百计排除异己,白秋令手握拂秋剑,又与唐昀身在一处,已然成了众门派的眼中钉。更何况拂秋剑法玄妙至极,表面看着只是一套出神入化的剑法,实则是一把破解江湖各大小门派武学的“秘钥”——司言在信中言明,若问什么武学是天下无敌,那便是无敌于天下的拂秋剑法。
说起这剑法,司言将一生心血灌注其中却并无称霸武林的决心,这让动荡已久的武林如何信服?他曾遭爱徒背叛,已然决定于云隐山上孑然隐修,但也信守与友人的约定将白秋令接上山,破例收徒视作半子抚养成人。他自知江湖事多,天下之大,不可能守护白秋令一辈子,便倾囊相授助他立于武林不败之地,人人叹服也人人忌惮。
“万剑归宗云隐山,拂秋一剑破万法……”苏乔不禁苦笑,紧紧捏着那密信,手臂颤抖,低声道:“司言老前辈……您算计一生,难道也算不尽这人心丑陋吗?”
他抬头望着头顶万丈光芒,缓缓摇了摇头,轻声又道:“惧怕会使人臣服,分明更能使人泯灭人性。”
几十年前中原武林便一分为凭楼阁与武林盟。凭楼阁由司言唯一的女徒弟唐婉所创,唐婉为人所害之后便由唐昀接手。唐昀雷霆手段,凭楼阁在风雨飘摇中日渐成为了武林盟的心头大患。
武林盟原先由大小十几个门派组成,后多多少少忌惮凭楼阁的势力,陆续有许多门派退出,如今的武林盟有四大门派,四大皆是名门正派,名声与实力都不容小觑。西域天云教入主中原的阴谋破灭之后,武林盟突然一改行事作风,与凭楼阁保持了数年的“和平”,而唐昀找到了自己的“神仙眷侣”,也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几年间中原武林风平浪静。
打破这一风平浪静局面的,便是白秋令坠于华山之巅问翎崖,自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十几年,唐昀也重伤闭关。
唐昀本人不在,本应该是武林盟乘势追击的好机会,但凭楼阁活动频繁,风平浪静之下依然暗潮汹涌,他手下几位得力干将从未让武林盟有过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