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一听,觉得这“再”字用得着实妙,他一手揽上白君琰的肩,欢欢喜喜地一道出了偏院。
在凤台少说也住了四个月,临走时莫清砚备好了车马和干粮,顺道还取来了一袋碎银,和方子佩一同站在山门口相送。
苏乔一直也没机会问问他怎么突然就愿意接任掌门一位心甘情愿地留在凤台,趁着方子佩与白君琰交谈之时,他将人拽到一边站着,低声问:“莫师兄不是说要跟我们一起走么?如今怎么又老老实实当起掌门来了。”
“此事,”莫清砚回头确认一番,也低声回应:“此事说来话长,下回见到苏公子,再与苏公子详说。”
“跟他有关?”苏乔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好见白君琰牵着马儿朝他看过来,便笑道:“莫师兄既然选择留在凤台,那就安心留下,如今江湖动荡……凤台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公子不嫌弃的话,”莫清砚也微笑看他,两人似乎在刚刚目光相接的瞬间便达成了某种默契,“凤台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如此,”苏乔随之退了两步,难得正正经经地抱拳行了个礼,“提前谢过莫师兄了。”
回到马车边,白君琰已将所有的行装打点完毕,苏乔上下打量他一番,思前想后还是把人推到了马车里。他刚探出身子准备下车,立刻被白君琰拽了衣袖扯回去,回头便见那人用他从未见过的可怜兮兮的眼神瞧他。
“你这不正经的正人君子,不要装模作样地哄我,方才方少侠说了,近日有雨有风,让你先坐两天马车。”
白君琰不甘心地松开手,掀开那车窗帘子看了看,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让阿乔这般护着,若非这清羽剑足够轻盈,再过两日恐怕剑都握不住了。”
苏乔瞥他一眼,笑笑并无回应,下车上马动作干脆利落,而后侧身抱拳与许澄方子佩辞行,一手扯过拉车马匹的缰绳,一行三人就此成行。
*
出了凤台地界,白君琰偶尔也能出来放放风,更多时候是在车里自己调息疗养。心疼苏乔每隔一日就要以真气灌注他的心脉,他连日来找了不少借口糊弄过去。最终还是以苏乔为他把脉的结果为准,两人在蓝镜主持公道下各退一步,改为了三日一次。
此去清城苏乔特意绕了路,打算绕道陆川派打探秦明章之死,这一绕便多出了半月的路程来。亏得蓝镜话比苏乔少不了几句,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都要问上一问,一路上几个人倒也不至于没话聊。
也是这一路,白君琰才发现原来他的阿乔什么都知道,一点也不像两人清城重逢之时——甚至不像唐昀意外身死的时候。
未及弱冠的苏乔穿着玄青色的衣裳,腰带束得他身姿挺拔,也显出几分清瘦。白君琰不知不觉已经盯着那背影看了许久,眨眼的瞬间正好与突然回头的苏乔目光相撞,他便下意识说了一句:“阿乔的头发梳得很好。”
苏乔一愣,反笑他:“你是想说我终于把头发梳规矩了吧琰哥。”
“阿乔不规矩的时候,也好看。”白君琰借着笑意道出真心,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两把刀上。
苏乔转回去认真看路,背对着白君琰,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声回了一句:“那我便不守规矩,教琰哥天天夸我。”
但其实不管苏乔规不规矩,白君琰的夸赞是一日都没落下。而蓝镜从一开始的兴高采烈到如今的兴致缺缺,前后也不过月余。她时常看着两人发愁,也时常哀叹自己这一趟差事办亏了——有趣的江湖没见到,倒是快把自己磨成个无趣之人。
几人马上进入陆川派的地盘,恰也在繁江城的地界,苏乔终于松口,说这是白君琰最后一天坐马车。
三人在路边驿站休整,苏乔打水回来与喂马的蓝镜闲聊:“蓝大小姐——”
“苏阁主有何见教?”
听她把“苏阁主”几个字咬得死死的,苏乔一边拧紧水囊一边皱眉道:“怎么你一叫我阁主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呢?”
蓝镜回敬一句:“你叫我蓝大小姐我也浑身不舒服。”
“那不一样,你本来就是城主府大小姐,我这么叫完全没问题。”
“你也是凭楼阁阁主,没问题啊!”蓝镜把最后一捆草扔进石槽,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马背。
苏乔看向那吃得正香的马匹,忽然笑了笑:“行,那本阁主问你,酒娘要你送的是凭楼阁密信,这你可知?”
“知道啊,不然我这一路快马加鞭地赶路图什么。”
“酒娘为何在飞星谷?”苏乔抛出一问,把水囊给白君琰递过去,再装了几个馕饼,边收拾边说:“凭楼阁密信一向由暗阁递出,莫非暗阁阁主也在飞星谷?”
蓝镜像是这才回过神来,一拍手兴奋道:“你说得对啊!说不定那会儿暗阁阁主就在飞星谷呢!”
“你很想见暗阁阁主?”苏乔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想真让他将蓝镜问得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胡扯了一通,最后还是被他无情戳破。
此时正好是白君琰借着正午最暖和的时候调息的时间,他牵着马走得慢,一直在想蓝镜此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江湖有趣是有趣,但定然也只是蓝镜只身闯荡江湖的其中一个原因。他想。
而蓝镜横竖扯不过苏乔,几个回合败下阵来,这才道出实情。她不由攥紧了手里的缰绳,那马走得慢了些,她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慢下来,缓缓道:“我只听说暗阁阁主与我大姨娘是故交,想打听些旧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