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方才那个眼神暗示够明显了吧?话还没说完却见面前一片狼藉。
满地的血,满地的哀嚎。
“……让我来吗。”
白君琰也不说让他站在原地等,因为他持剑而出已经快到手中清羽都出了重影,根本无需多言。
最先冲上来的几人应声倒地,苏乔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个名门正派怎么混成一副杀手组织的样子,仿佛教出来的都不是正统武林之人,而是些不知为何而活的死士。
殊不知死士也需要智慧和眼力,眼前这群人分明像一群饭吃得多了无处消化的草包,嘴里说着嚣张的话,却连白君琰的剑都摸不着。而清羽剑极轻极薄,不似苏乔的双刀那样出去对方身上便是个血窟窿,倒地的人多是一剑封喉,而后脖颈便是一阵热气,遍地染得血红。
92-2 大势所趋
“琰哥,留活口。”苏乔伸手拦了白君琰的下一剑,瞥一眼他剑上滚落的鲜血,朝对面喊话道:“金陵门判出江南派系,如今你们还能联手而出,实在令人感动啊。”
“少废话!此仇不报——”
“谁想活命,举手我看看。”苏乔不耐烦地一摆手,见面前剩下几人在同伴惨死的冲击下神色开始闪躲,又道:“站到一边去,免得刀剑无眼,人没了可就没了啊。”
白君琰极其配合地手腕一翻,明晃晃地日光便自清羽剑身反射出去,对面几人抬手一挡,只听得苏乔一声冷笑:“我看你们江南派系不过如此,这脑子,秦朔活该被元可笙背后捅刀子——还不快滚?”
“胡说八道什么!”
“行行行我胡说八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琰哥,我们走。”
剩下的几名徐家坞和陆川派的弟子警惕地相互对视一眼,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白君琰的剑风已经只扫面门,其中一名弟子突然腿一软向后踉跄几步仰倒在地。原本已经错身走出去几步的苏乔不由回头瞧了一眼。
那摔倒的陆川派弟子已狼狈地爬了起来,看着白君琰的剑后知后觉地哆嗦起来,人都要抖成一把筛子,颤声道:“虽、虽然掌门不不不是你杀的……但、但是——”
“老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起来稍微年长有资历一些的一人反口问他:“你这是在说掌门不是他们杀的?”
那被唤做老六的看来是当天在场的弟子之一,此时突然这样“反水”也不知目的为何——他这样老实,苏乔反而警惕起来,回头走几步下意识把白君琰往身后一带,眯着眼睛问他:“话想好了再说,刚刚不还口口声声要我二人偿命吗?”
老六猛地抬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咬牙对着那人说:“师兄!我亲眼所见!都是我亲眼所见!金陵门那叛徒杀了我们少主,都是木岭剑派指使的!”
仅剩的金陵门的弟子听了这话不由得提剑连退数步:“你可别乱说啊……”
“你为何现在才说!你、你们!你们回去的时候为何一口咬定是凭楼阁下的手?!”
那人说得痛心疾首,苏乔愈发觉得这情境滑稽可笑,最后是忍不住笑出声,将整个氛围衬得更加诡异了。他独自笑了会,半晌笑得眼角带出泪花,终于说:“我真是搞不明白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嗯?不是非常确定是凭楼阁杀的人吗?”
“师兄,门派式微,我回去路上与几个兄弟商量好了,金陵门和木岭剑派已然结成秦晋之好,我们若是与他们为敌,那便是腹背受敌啊!所以我们隐瞒了那天的真相,掌门师叔一时不察才会中了元可笙的计,这都是元可笙的阴谋……”老六说得情真意切,手中短刀都拿不稳,拽着自己师兄往边上让了好几步。
苏乔不由更觉荒唐:“所以你们便要与凭楼阁为敌?”
“与凭楼阁为敌是大势所趋,好过里外不是人!”
听着那老六这理直气壮的应答,白君琰手腕都抖了一下,嘴角几不可察地抬了抬。
金陵门那弟子见状自觉不妙,转身拔腿便跑,陆川派有人提剑要追也被拦了下来。老六又扯了他师兄一把,恳切道:“师兄,掌门师叔不在了,少主也不在了,如今门中能说得上话的就是你了,这趟浑水真的趟不得!”
见那“说得上话”的人面色犹疑,苏乔脑海中灵光一闪,抱着手臂摸了摸下巴,略作思索道:“终于有个脑子清醒的人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在此允诺,凭楼阁十三年前与陆川派的血仇已了,此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若安分守己,日后我凭楼阁绝不为难,如何?”
徐家坞的几名弟子面面相觑,似乎是不解方才的“盟友”怎么眼下就动摇至此,但几人也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地提了长刀退到一边去。
老六见他师兄仍是动摇,竟直直跪了下去,抓住对方的衣衫苦苦相劝:“师兄,如今江南一派与武林盟早就是貌合神离,金陵门出了叛徒,连累我们陆川派有仇有难,往日与掌门师叔交好的赤溪崖和天长山此时又在何处!”
“老六,你说的这些……”
“师兄就别再犹豫了!”
……
苏乔看天色不早,且在此处已然耽误了太多时间,他等不得陆川派给个回话,看着这荒唐可笑的一幕回头牵了马抬脚便走。白君琰提剑紧随其后。
两人没急着上马赶路,苏乔从衣襟里取出手帕递给白君琰,笑笑说:“我看那人恳切的样子,像是收了我的钱一样。”
白君琰接过手帕一边擦剑一边应他:“只一卷剑谱,这些人便已然头破血流,实属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