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莫在他身后站着,怒气则是直接的。“这就是你说的,你的安排?”
“莫叔怎么还在这里。”少年答非所问,语气是反常的平静。他再望向赤溪崖,缓缓又道:“我这可是帮了莫叔一个大忙。”
“你擅自教唆元归澜攻上赤溪崖,把天长山置于如此危险境遇,你让于锦绣如何不反击?我分明早便告诉过你,此人对我十分重要!”
少年反倒痛快笑起来:“不过是如此罢了,这也让莫叔忧心?这边的局已然铺开,多说无益,莫叔还是快些去天长山吧。”
“你若继续如此任性,莫说要这天下,连苏乔白君琰二人你都应付不了!”贺玄莫说着便半眯着眼瞧他,缓缓摇头,又道:“我是说过你是我见过天赋最高的习武之才,但若非白君琰受了御尸忘归蛊那样的重挫,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身上流着白家的血,白家祖上数百年都是习武奇才……方才我要是没有及时将你带走,你已然被白君琰识破身份!”
“识破身份又如何!”少年怒吼一声,反手长袖一甩,强悍的内力从他宽阔的衣袖中喷薄而出,身后细长树干显然承受不住这样汹涌而来的内力。贺玄莫眼明手快,霎时浮生剑挣脱剑鞘,斜斜插进那道内力与树干间。
“小不忍——”贺玄莫再辅以自身浑厚的内力,将少年打出的那一掌化解于浮生剑上。一时间周遭又恢复寂静,他接着沉声道:“则乱大谋。”
少年则不以为意:“莫叔忍了二十余年,这江湖都换了多少霸主,还能忍下去?”
“不能忍又如何,”贺玄莫反手收掌,调理好方才翻涌的内息,又沉又缓地呼吸数下,语气才又恢复如常,“生不逢时,认也好不认也罢,有些人,你就是动不得也动不了。”
少年似乎对此十分不解。
他仍是那身水色长衣——永洛的山水美如画卷,他有些偏爱这一方水土,便找人做了几件颜色相近的衣裳,山水之间,他总想要与这江山更亲近些。
“我喜爱这里,莫叔。”他说。
贺玄莫并未说话回应,只朝前走了一步,沉沉叹了一口气。
“云州每一寸土地我都喜爱,”少年缓缓蹲下身,一手轻抚上脚下的方寸土地。他掌心一阵温热,随之心口开始狂跳不已。片刻,他又抬起手来,凝视着自己的掌心,由着内力不受控制地向这里汇集,声音漂浮着,人也跟着漂浮,“旁人都不配,这山、这水,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云州的人!云州的所有!”
“原本就是你的。是你的天下,”贺玄莫听得发笑,将浮生剑收入剑鞘,背过身走出几步,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是你的代价。”
少年转身看着贺玄莫渐渐走远。他原本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二——贺玄莫那样的说法,就像他是一个贪得无厌的纨绔,什么都想要,却又根本付不起要这一切的代价。
比起这样的轻视,他更在意的,显然是贺玄莫将他与白君琰做了那样的比较。
记事起他便跟随贺玄莫。于他而言,这位“莫叔”不仅是各取所需的合作者,还是他仅想要的一份认可——比起生身父亲,贺玄莫对他的认可来得意义重大。
他曾亲眼见过白君琰在地牢里鲜血淋漓的日子,见过那只比他大了四岁的人是如何熬过苦难又如何重新被贺玄莫拉入地狱。最后白君琰成为了贺玄莫名正言顺“倾囊相授”的“爱徒”,而因他的身份,贺玄莫始终与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可他脚下的每一步,分明都与贺玄莫有关。
虽年少,较之他的父亲,他的年少恣意已然成为他最锋利的武器。而来日方长,他却早已在更久远的日子里打定了主意,总要用这最锋利的武器挟制所有人——包括“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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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来越咯噔了,好惨,而且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106-1 于锦绣
赤溪崖说乱就乱,天长山也被迫卷入其中。永洛不大的地界发生这样的震荡,街头巷尾已然把这件事传得不知原貌。
自河面的弩箭袭击后,天长山前往赤溪崖的援兵已是在原处停留了又一天。于锦绣愈发地坐不住了,在船上来回踱步,心中渐渐涌上许多不安。
她心神不宁,段青霜看在眼里,众人都看在眼里并且也有了各自的想法。
辰阁暗阁的弟子不断集结于五艘战舫,苏乔直接派了几人潜上赤溪崖,打探那里的情况。
“琰哥,于掌门究竟在等什么?”接过暗阁弟子递来的情报,苏乔很是不解。
而白君琰看完纸条略作思索,却道:“阿乔,你不是很想知道那日树林里那人是谁么?”
“是谁?”
“贺玄莫。”
苏乔不由皱眉:“这个老东西怎么又来这里了!”他虽猜到几分,听到这三个字,却也心头火起,焦躁万分。
“我也觉得他不该来,起码——”白君琰又颔首看着手里那张小纸条,道:“他来了也不应该出现在树林里,冒着这么大风险,只是为了带走另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苏乔问完,才发现白君琰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他忽然回过神,反应过来此刻眼前人为什么要面对着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白君琰果然严肃道:“阿乔,你必须好好修养,皓月内功如此强劲霸道,你心脉本就有损,天然便镇不住它!”
“我自己清楚……”
“你不清楚!”
苏乔以为,白君琰是绝不会对自己发这样的火——起码是能加以克制的,但此时他看着白君琰,方才心中想要糊弄过去念头也就此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