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道:“母子平安是天大的好事,夫人莫要伤怀了。”
乐栖兰应了一声,问道:“明月夫人还没生出来?”
小莲站在一旁欲言又止,道:“还没……”
乐栖兰颔首,道:“头胎是难些。”
小莲看了看乐栖兰,又看了看稳婆,低下了头没说话,但乐栖兰一看就知她有话想说,便问:“怎么了?”
“我方才去看过,说是……不太好。”
小莲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忽然在天边炸开,原本已经安睡的小公子立即哭闹了起来,稳婆连声哄着。
乐栖兰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小莲,再去看看明月夫人如何了。”
小莲离开不久便又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脸色煞白,气还没喘匀就说道:“明月、明月夫人,大、大出血,怕是不行了……”
“什么?”乐栖兰一惊,想从床上坐起来,不小心牵拉到伤口疼得冷汗都下来了。
“夫人,您当心自己的身子啊。”稳婆急忙去扶乐栖兰躺下。
“那,孩子呢?”乐栖兰关切道。
“孩子生下了,也是位小公子……”小莲不敢看乐栖兰。
乐栖兰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默默地躺了下去,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稳婆忽然眼睛一转,凑到乐栖兰耳边,低声道:“夫人,我有一计……”
这稳婆是中原人,从前乐栖兰还未加入天一城时曾从妖灵手下救下她们一家,她一直心怀感激,希望有日能报答乐栖兰的救命之恩,如今似乎终于可以实现了。
乐栖兰听后,脸色瞬间一变,厉声道:“不行!”
“夫人,您不是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您一样吗?如今是小公子最好的机会啊,否则,他一辈子都会在那个‘天下第一’的阴影下度过!”稳婆跪在床前恳切道。
小莲也听懂了,一言不发地跪在了一边。
乐栖兰觉得头疼欲裂,她自小的教养告诉自己绝不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作为一个母亲,她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最好的一切。
她看向窗外的倾盆大雨,眼神渐渐从迷茫变得坚决冷然,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我做了那么多善事,却始终没有好的回报,如今,就让我试试做个恶人会是什么下场吧。反正,我连‘平乐’这个姓氏都不配拥有,慈悲为怀的族训与我又有什么瓜葛呢?”
之后的事情一如长昭在幻境所见。
天择看着眼前的一切,提剑的手一松,赦生掉在了地上。他转过头看向巫澜:“师父……”
“别叫我师父!”巫澜抬起眼,那眼神里写满了愤怒和恨意。
天择怔住了,巫澜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这个人对他从来关怀有加,即使所有人都躲着他,巫澜也一直在他身边。
天择眼前模糊了,艰难地开口问道:“预言,是假的吗?”
巫澜忽然笑了,那笑容竟让人胆寒:“你说的是哪一则预言啊?”
天择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巫澜这话是什么意思。
巫澜仰天大笑,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蠢货!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哈哈哈哈!对,预言是假的,你不是扫把星,而且你原本的命格还算不错呢,可惜让我搅了。我原本还替你担心,想尽办法希望能改回去却做不到,后来明月长昭来了,你的命格居然自己回正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那十年,你很痛苦吧?以为父亲和大哥因自己而重伤,哈哈哈哈……如今大家都死到临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上官逸之和上官天生受伤都是我做的手脚,要怪只怪上官玄那个老不死的竟然不肯送你上山,没办法,我只能从你身边的人下手,让他害怕,这才把你弄上山去。可笑我曾经还心疼你呢,现在想想,根本是你活该!你占了别人的位置,你就该受那些苦!我为了保护小安的孩子不惜赔上观星阁的名声,可是你们……你们母子!”巫澜眼睛通红,指着乐栖兰和天择咬牙切齿道:“你们合起来耍我!”
他突然转身,不停地在四处寻找着,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长湛的身影,猛地扑了上去,长昭却先他一步将长湛护在了身后,一把将他推开,怒道:“你做什么?”
“他才是小安的孩子,对吗?”巫澜近乎痴狂地盯着长湛。长湛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毛骨悚然。
“小安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保护我和小安的孩子!”上官逸之终于按捺不住了,冲上前来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提起来扔到地上。
巫澜面对上官逸之气势忽然便弱了下来,也许是心虚,也许是自卑,但盯着上官逸之的眼神依然像是想将他活剥生吞下去。
长湛对上上官逸之的目光,又很快移开了眼。他很难说清自己内心是何感受,他叫了十六年爹爹的人其实是亲舅舅,而生父却是眼前这个连话都不曾说过的陌生人,他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感情,只觉得满心尴尬。
上官逸之望着长湛的眼神同样十分复杂。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天择,总觉得若不是他的出生,明月安就不会去世,但天择毕竟是他和明月安唯一的孩子,无论如何他也希望天择能好好长大,可他努力的一切到头来却是一场骗局。他对长湛更没有什么感情,但心底也有些庆幸,庆幸长湛去了东洲被姚夫人带回去抚养长大,而不是和天择一样在天一城这个牢笼里。
上官逸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转而看向栖兰夫人,沉声道:“乐栖兰,我从前以为你我二人虽无夫妻情分,可至少你为人善良,与你共度一生也未尝不可,万万没想到,你竟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你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