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澜轻轻地将烛台放下,几乎迷恋地靠在画旁,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画中女子的脸庞。
他轻声道:“小安,你放心,我马上就能为你复仇了。我算得一卦,只要上官玄愿意与徽恶妖王交好,这盛世太平便可百年千年地延续下去。但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他们害死了你,他们得付出代价。”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一时间四周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幻境中巫澜对着密室中明月安画像低语呢喃的声音。
巫澜痴迷地望着画像上的女子,仿佛她真的就在自己身旁一般。他看上去是那么可悲,只能在狭小逼仄的密室中缅怀心爱的女子,只能用自欺欺人的方式熬过爱而不得的痛苦。
他的爱见不得光。他,也见不得光。
破境
“是你……”玄英不敢相信自己被灭族的原因竟然如此荒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巫澜一步一步走去,“只因为你们之间的情怨,就让我们整个徽恶妖族覆灭?!”
她心中堆积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以至于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原本她还在冷眼旁观这一出闹剧,看着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天一城而觉得可笑,可如今知道真相后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可悲。
徽恶妖族在这些人族眼里畜生不如,它们不过是人族用来报复彼此时随便牺牲掉的的工具罢了。无论是过去被灭族,还是如今玄英归来报复,都是巫澜一手策划好的,玄英天真地以为自己为族人报了仇,可实际上依然困在巫澜设下的局中无法自拔……
巫澜道:“对,就是我改了预言,让你们斗得两败俱伤,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害死了小安,他们要付出代价!”
“那和我们徽恶妖族有什么关系?!和我的族人有什么关系!”玄英目眦欲裂,冲上去将巫澜扑倒在地,拳头如狂风暴雨般落在巫澜脸上,直将他打得血肉模糊,“所以它们无法安息,所以它们去而复返,因为你这个始作俑者还没有死!”
巫澜毫无还手之力,天择脸色苍白,刚迈开腿想上前就被长昭拉了回来。长昭将他抱在怀里,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颈窝里,轻声道:“别看。”
天择用力闭上了眼,哽咽着应了一声。
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曾经可以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甚至将巫澜视作父亲一般,可如今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对明月安扭曲的寄托罢了,没有了明月安,他在巫澜眼中什么也不是。
万籁俱寂,四周只有玄英一拳一拳砸在骨肉上的声音,但她毕竟受了内伤,没打多久便有些支撑不住。巫澜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那凄惨的模样一点看不出往日仙风道骨的气质,只像一只肮脏恶心的丧家之犬。
幻影彻底散去,四周瘴气环绕,怨灵渐渐从迷雾中现出狰狞可怕的面目,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但怨灵并未朝其他人逼去,而是靠近了巫澜。
没人看清楚怨灵做了什么,只是听见了已经濒死的巫澜忽然又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骨肉撕扯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仿佛那一下又一下的折磨是落在自己身上一般。
长昭捂住了天择的耳朵,不停地在他耳边低语。他知道这是徒劳的,但还是希望能让天择好过一些。
天择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想转过头去看巫澜却被长昭紧紧禁锢在怀里。
“别看。他的一则假预言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生灵,他罪有应得。”长昭沉声道。
天择何尝不明白,可是要他那么快放下一个曾经视作亲人的人又谈何容易?他抱紧了长昭,低声哭泣着,从一开始的抽噎,渐渐转为放声大哭,像是要将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出来一样。
长昭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什么话也没再说。
巫澜连一滴血都没留下,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怨灵们风卷残云后飘回玄英身边,它们全部如焦炭一般面目全非,根本分不清楚生前是什么人。玄英再次见到它们哭得不能自已,嘴里不知在呢喃着什么模糊的话语,怨灵围绕在她身边,像是在拥抱她一样。
下一刻,众人忽然发现玄英的身体渐渐变淡,她疯狂地摇着头,想要朝怨灵扑去,可怨灵们却不停地远离她,直到玄英的身体彻底消失在死境中。
长昭见状,沉声道:“它们将玄英送出去了。”
“什么?!那我们怎么办啊?”
“它们要将我们困死在这儿!”
“这里是死境,我们死定了……”
人群中不断有人惊慌失措地问道,绝望无助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四周的瘴气忽然如浪潮一般扑来,虞无烟立即设下结界将所有人护在其中,可这并非长久之计,即使瘴气伤不到他们,他们也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怨灵见瘴气被挡,瞬间躁动起来,不断地朝结界撞击。它们每撞一下人群中便爆发出一声尖叫。怨灵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连天怒山都有办法推倒,更何况这区区一个结界,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结界便破了,虞无烟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长昭立即上前,一剑将为首的怨灵劈散,可不过片刻,那散成云烟的身体就又聚集在一起。
长昭心下一惊,却仍不肯罢休,其他修士也不再坐以待毙,纷纷上前试图让这些怨灵魂飞魄散,可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除了身心俱疲什么也没做到,怨灵散了又聚,根本打不死……
瘴气渐渐包围过来,许多接触到瘴气的人身上都被灼烧出深浅不一的伤痕,就如同……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