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二】
吃过晚饭长昭便带着天择出去消消食，一路经过见到的岛民一看到他们俩都热情洋溢地凑上来打招呼，而长昭似乎也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祥叔张嫂二顺叫得很顺口。天择跟在他身边，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到后来竟也习惯了。
“哎哟，不愧是江都养出来的公子啊，看着就是贵气吶。”孙奶奶一边把果子塞进长昭怀里，一边盯着天择使劲夸。
天择不好意思地对她淡然一笑，长昭道：“孙奶奶，您这意思是说我和长湛不够贵气了。”
孙奶奶一撇嘴，笑道：“你还行，长湛那小子就是只猴，天一城让他做城主我真是替江都人担心。”
长昭笑道：“孙奶奶您一把年纪就别瞎操心了，天一城里还有其他长老在呢，不会由着长湛胡闹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孩子还回不回东洲啦？”孙奶奶问道。
“回的，过年肯定回来。”
“好好好，你赶紧带他去逛逛吧，东洲可能和你们江都的小渔村差不多，小公子千万别嫌弃啊。”孙奶奶弯着眼睛道。
“不会，这里很好。”天择认真道。
这里虽然没有江都的十里长街，但却有种不一样的静谧，每家每户都时不时传来或欢笑或打闹的声音，光是置身其中就能让人不自觉放下所有防备。天择闭上眼睛，让这些声音更清晰地进入他的心里。
小时候的事他忘得快差不多了，长大后也只去过十里长街，并未在那儿感受到寻常人家的欢声笑语，而这些却是他一直以来最想得到的。
他们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并肩一起走了很久，从灯火通明走到黑灯瞎火，耳边也只剩猎猎风声，长昭才带着天择回去。
“这几日风大，过些天放晴了我带你去海边走走。”长昭道。
“好。”
回家时，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他们轻手轻脚沐浴了一番才回到屋内。长昭屋里早已经打扫过了，两床大红被子躺在那儿十分扎眼。
长昭见此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天择却什么话也没说，很自然地过去躺下了，长昭见状也不再扭捏。
大丈夫坦坦荡荡，所有人都能接受，他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海岛的冬夜寒风阵阵，时不时便有一阵阴风顺着屋外长廊呼啸而过。长昭从前并不喜欢冬天，总觉得又冷又孤寂，但今夜身边躺着自己心爱的人，即使和他隔着两床被子，长昭还是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很舒服。
“阿昭，你睡了吗？”
黑暗中天择忽然轻声开口，长昭马上应道：“没，你睡不着吗？”
“没有。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天择道，他微微侧过身，借着淡淡的月光注视着长昭。
天择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明亮，长昭不由得微微一怔，道：谢什么？”
“谢谢你带我东洲。我，很开心，你的家人很温暖，岛上的百姓们也很可爱，我喜欢他们。”天择郑重道。
长昭心底攀升起一股暖意，他把手伸进天择的被子里，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开心就好，能听见你这样说，我也很高兴。”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自那日破城后天择从未细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是如何，他知道长昭会陪着他，可他心底空得很，所以总担心会拖累长昭，毕竟在天择看来，长昭有的是比他更好的选择。
但在祠堂中长昭说的那番话让他放下了一些担忧。长昭说得没错，徽恶妖族屠城报了血海深仇也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如今不会再轻举妄动，凭长昭的修为不会有什么人能伤害到他，他也根本不需要天择保护什么。他自以为是地想用远离来保护长昭，却没想过这样才最让长昭难过。
他总是在杞人忧天，答应长昭之前他想了很久，终于想通自己不该总为了一些还没发生甚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担忧。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他喜欢长昭，好好和长昭相处才是最该做的事。
过去的一切天择并不能完全放下，但他也很清楚母亲和大哥都不会愿意看着他日渐消沉。
来之前天择心里还有些忐忑，但仅仅半天的时间他就放下了大半的担忧。他喜欢这里朴实单纯的人们，他们虽不如江都富足，但怡然自得，每个人似乎都活得轻松自在，这样就足够了。
“阿昭，今晚和你一起散步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和你就那样并肩一直一直地走下去，就算前路再黑暗也没关系。”
长昭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那种复杂的情绪竟让他险些热泪盈眶，他无比感谢自己做了带天择来东洲的决定。
“我们的前路光明灿烂。”长昭轻声道，忍不住凑上去在天择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天择看了他片刻，索性挤进了长昭的被子里和他相拥而眠。
海岛的冬季短得像是根本不存在，没待多久天择就发现院子里的花居然开了，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冬天还是春天。
天择跟着长昭学做了好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手上起的茧比从前练剑还多。他不禁想到当初长昭送他那十几个木盒，也不知长昭那段时间手该多酸。
思及此处，他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四下看了看，把长晔叫到身边了。
“阿择哥哥，怎么了？”长晔一边吃麦芽糖一边问道。
“你哥哥，什么时候生日？”天择问道。
长晔挑了挑眉，道：“这你都不知道啊。”
天择有些赧然，长晔说得没错，他怎么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