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霁回身看他,脸上没有惊讶。
影一接着道:“前段时间,傅袅姑娘递了封信出去诱启王上钩,直至今日,启王有了动作,陛下可要回京?”
言霁不答反问:“顾弄潮呢?”
“摄政王在京中埋伏,天网重重,只等启王露面。”
“那便不需要朕去。”言霁耸耸肩,“顾弄潮既然都没告诉朕,朕赶在这时回去反而自讨没趣,说不定还会连累顾弄潮分出心神顾虑朕这边。”
影一应了声“是”。
眼看天色渐暗,说不定大部队也陆陆续续带上猎物回来了,言霁这才慢悠悠往回走。毡帐周围已经生起了篝火,金吾卫严阵以待,守卫严密,刚坐没多久,果然就有人骑着马从林子冲出,宫人立刻上去接过随从手中拖回的猎物清点。
回来的人越来越多,架起的篝火上也烤起了解刨清理好的兽肉,宫人给每个矮桌都奉上酒水瓜果,正在太监声音尖细报着各位大人带回来的猎物时,林中又有人出来,从远及近时,所有人都息声了。
定睛一看,那后面小车里拖着的猎物,不止有野猪、麋鹿等,甚至还有一头花豹,都是大型兽类。
薛迟桉脸上沾了几滴血,别好弓箭跳下马,向太监报了自己的名字,席间听到他的名讳后,止不住骚乱了起来,先前言霁看到跟在薛迟桉身边的那几个学子此时招呼薛迟桉坐过去,这下倒是看清了那几个学子的相貌,是簪缨世族的公子哥。
难怪有特权从太学院跑来参加春狩。
见所有人似乎都在议论薛迟桉,言霁坐得远,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便问他旁边的木槿,木槿说道:“此次大考迟桉得了榜首,名气传了出去,好多人都想结交呢。”
言霁真心喜悦,转念又愁闷地皱眉:“这等事,他怎么都不跟朕说。”
“估计没机会吧。”木槿叹道,毕竟从太学院到皇宫,得坐两个时辰的马车,来来回回,难免消息阻塞,薛迟桉又不是个爱写信传递的性格。
宴散后,言霁刚回自己的毡帐打算脱衣歇下,灯影一晃,腰身便被人从后搂住,浅浅的呼吸响在耳畔,言霁侧眸看去,调侃道:“连着一两月也不联系朕,如今倒是倦鸟归巢了?”
“陛下让我好好学习,迟桉便誓要考取状元给陛下看,才没得闲暇,陛下莫怪。”薛迟桉声音闷闷的,像是撒娇般拿脸蹭言霁背后,蹭得言霁有些痒,让他松手。
薛迟桉松了手,在灯下定定看着言霁。
言霁摸自己的脸,疑惑:“朕脸上有东西?”
薛迟桉摇摇头道:“太久没见陛下了,想多看看。”
“那朕便允你看。”言霁将外衣脱下后挂在衣架上,又接过木槿递的帕子擦了脸,回身时薛迟桉竟还盯着他看,看得言霁都不好意思了,心想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薛迟桉这才收回视线,问他:“陛下,我没睡过毡帐,有些害怕,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木槿想说此举不妥,言霁摆了摆手打断她,道了声“好”。
躺进被褥内,薛迟桉的手缠了过来搂住言霁的腰紧紧抱着,将头靠在他颈窝处,实在粘人得很,丝毫不见席间少年飒爽英姿。
言霁许久没同人一起睡了,很久也没睡着,听着帐子外噼里啪啦的火星炸响声,从呼吸频率判断,薛迟桉也没睡着。
果然,薛迟桉出声同他说话:“陛下,今日怎么不见摄政王在?”
“他有事。”言霁的声音冷淡了下来。
黑暗中,薛迟桉巡视着言霁的表情,轻声道:“什么事,连春狩都不来,别又是让人报的身体抱恙吧?”
一语中的。
薛迟桉笑了下,越发抱紧言霁:“没关系,陛下,迟桉陪你,这三日可能不太平,我守着你,方才放心。”
言霁听出点意味,眸子一暗,问他:“什么不太平?”难道薛迟桉也知道启王的事,可他一个太学学子,从哪听来的......
薛迟桉道:“山上虎豹众多,我担心陛下安危。”
原是如此。
言霁松下心防,为自己刚那一刻怀疑薛迟桉而觉得好笑,听着薛迟桉呼吸声渐渐平缓,迟来的困意终于涌上,渐渐也睡了过去。
万籁俱寂的黑暗中,薛迟桉睁开眼,静静盯着言霁看了良久,将唇贴上去亲了亲那张瑰艳的脸,见他未醒,晦暗的目光落在微张的朱唇上,伸手以指腹缓缓摩挲。
想起门扇半掩的佛堂里,顾弄潮轻吻陛下的画面,那双眼中有血丝弥漫,指腹下的力道加重,薛迟桉坐起身,垂目看着沉睡中的皇帝,伸手将他的衣领拉过肩头,在看不到的肩后侧轻轻咬了一口。
整理好衣服,薛迟桉重新躺了回去,伸手抱着言霁,乖巧地睡卧在他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为更符文意,改自叶嘉莹奶奶的“鹏飞谁与话云程,失所今悲着地行。北海南溟俱往事,一枝聊此托余生。”
第61章 同沦一
春狩进行了两日, 也没出什么问题,这两日都是薛迟桉所猎的猎物最多,几乎所有人都认为, 能拨得头筹的非这个小少年莫属。
连几名武将都甘败下风。
就算薛迟桉从没对外说起过他跟言霁的关系, 凭自己的能力,也让众眼高于顶的大臣们对他刮目相看, 交谈颇有赏识之意。
第三日下午,骤然下起一场雨,看势头本该下不久, 但绵绵细雨却始终未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彼时言霁尚还在林中, 下雨时林中起了雾障, 他骑在马上没敢乱走,在一棵大树下等着走散的侍卫来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