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漫长的残酷轮回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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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轮回中,岩神在将神之心让给冰神后,真正地成为了凡人。
一个阅尽千帆,却仍会对万事万物有着新鲜触感的,普通凡人。
而达达利亚。阿贾克斯。至冬的武人,最年轻的执行官。他拎着一把弓,风风火火地跑到老璃月布鞋店,与坐在长椅上试鞋自己再次相逢。青年又愤怒又惊喜又兴奋的表情涂在脸上,愤怒的是自己被耍,惊喜的是他找到耍自己的人了,兴奋的是他要和耍自己的家伙打一架,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打架更让人快活的事情?
达达利亚橙色的呆毛一动一动,他像一只橘子,噗哟一声,砸中钟离。
那是摩拉克斯彻底成为钟离之后,第一位称得上“总是不期而遇”的凡人。他与他一同试穿了老璃月布鞋。青年皱着眉拎起鞋子的样子很好玩,穿上布鞋在店里对着镜子蹦来跳去的样子也很有趣。后来,青年在万民堂点了一碗热汤,番茄蛋花汤,吃的时候难得没有像平日里兴致高昂,他说他还是觉得至冬国的甜菜汤更好喝一些。再后来,他终于答应他去灵矩关一战,一路上青年射爆各种史莱姆火药桶,看丘丘人吱哇乱叫满天飞,才总算露出点笑容。
青年的笑容,顽劣的笑容,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符合这个年纪的笑容。
再再后来,他收到了家书,他笑得更开心了。家书从海屑镇一路南下,送别至冬的雪,乘着蒙德的风,穿过璃月的山。家书来自他的小妹,名为冬妮娅,和青年有一样的橙色头发。达达利亚收起弓箭,坐在木桩上读信的样子很是认真。夕阳的余晖落入他深蓝色的眼里,如金色的摩拉掷出一枚,呯地一声,翻转着落入深深深深的海底。
那一刻摩拉克斯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情是什么。
他在让出神之心前,是岩神,是武神,是摩拉克斯,是岩王帝君。他曾经有过很多朋友。他与他们把酒言欢,无话不谈。
桂花败了再开,美酒愈沉愈香。六千年的时光白驹过隙,六年前的岁月承载着太多悲欢离合。以神人之躯支撑至今,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早已空无一物,唯有记忆之中故友的笑容,鲜明如昨,不曾忘却。
而现在,他是一位名为钟离的凡人。
真正的凡人。活了六千年,拥有一切又失去一切,收复一切又镇压一切,守护一切又涤荡一切,最终彻底回归平凡的,普普通通的凡人。
没有家人,没有故人的钟离先生……
……也许,需要一位朋友。
“哈,读了信,就更想回至冬了……”达达利亚收起家书,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样平和的感觉,连打一架的心情都没有了。算了,这回是我食言,等下次我们再战。钟离先生,到时候可别又躲躲藏藏,拒不见客才好哟。”
“醉心于战斗的武者如此没了兴致?这倒难得。”钟离笑着,看向达达利亚手中的家书:“公子如此牵挂家人,对璃月人倒是雷霆手段,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哈,没点文化还真是听不懂先生在骂人。我当然不喜欢滥杀无辜,但如果是女皇陛下的命令,就算不情愿,我也会去做的。”
“而且,家人当然是要好好守护的。他们有他们的战斗,冬妮娅也好,安东也好。人活着不就是在与看不见的命运战斗吗?”达达利亚笑着,向天空伸出手,光透过五指落入他的眼中:“——嗯,不过我是那种,就算被命运丢进深渊,也不可能向天理屈从的人。我的梦想可是征服世界!钟离先生,在那之前,你可要好好被我战胜才行!”
钟离忍不住笑了。
“如此诳语。我拭目以待。”
“哈,真是不甘心!你们一个个都怎么回事?我的同僚们听了这样的话,私下里都说执行官大人不仅长得年轻,连心智还停留在青春期呢……难道你们都当我是叛逆期的少年吗?”达达利亚眯起眼,一指着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有那么小吗?我都22了,受伤了只要喝些火水就能镇痛,我可不是小孩子啊?”
“火水——至冬的烈酒吗。下次一战过后,倒是可以共饮一杯。”钟离道。
“先生居然对火水感兴趣?有意思,早说啊。”听到钟离对自己家乡的特产感兴趣,达达利亚立刻来了神,他站起身:“璃月有家专卖异国酒水的店,我这些天无聊,买回旅馆尝了个遍。蒙德的酒太清甜,须弥的酒又太苦涩,璃月的酒虽好,但总觉得寡淡,不够尽兴!果然,只有至冬的烈酒才最合胃口,如果不是旅行者年纪太小,我早就拉他喝上一杯了。”
达达利亚想了片刻。
“嗯,不如接下来,钟离先生同我我一起?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去吃点烤鱼垫肚子,今天似乎还有辛焱小姐的演出,不妨买上一瓶火水进场。摇滚配美酒!这样的机会可很是难得,我必须带你去试试!”
达达利亚说着,向摩拉克斯伸出手。
那是二人真正相识。昔日的神明以凡人的身份,以凡人的眼光,以凡人的心绪——重新发觉了自己的内心。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沧海桑田,千年一人。他的内心坚如磐石,磐石不会崩坏,磐石只会磨损,磐石只会被岁月一刀一刀劈刻,留下深深深深的孤独。
而孤独的凡人,永远会想办法摆脱孤独的。这是生命的趋光性。这是灵魂的趋光性。
阿贾克斯向钟离伸出手。
他说——钟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