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的状况有没有关系……咳、我不知道……”达达利亚闭上眼,叹了口气,又睁开眼,定定地看着钟离:“但与你有关。”
“比如,你现在的本体……”达达利亚一指钟离的胸膛,“并不在……呃、”
话说到一半便失了声响,达达利亚咬紧嘴唇,再张开的时候,鲜血便将钟离手中的汤碗染得黑红一片。
达达利亚瞬间失去平衡,靠倒在钟离的肩膀上,想起来也没什么力气,只好任由对方搂着自己,是如此暧昧又软弱的姿势,他们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遍的姿势:“……咳、看来……还真是,一句都不让我…”
“如果事关阁下的性命,不告诉我也无妨。”钟离将药碗放到一边,帮达达利亚直起身:“可需我帮你联系愚人众?你可先返还至冬……”
达达利亚摇摇头。
“哈……如果我的手下,……不,如果女皇大人知道我现在的模样……不会理解,就连我自己也不理解,我的任务明明是夺走你的神之心,但为什么……”
说到其他的事情,达达利亚的身体似乎就没有那么痛苦。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仰起头,喉结上下一动:
“我记起来的事情并不多,钟离先生……正如你所说,如果告诉你,倒霉的大概就是我……但,”
钟离低声道:“钟某的事情,钟某会自己处——”
“但是我想要救你。”达达利亚看向钟离。
钟离突然意识到达达利亚的左眼变暗了。凡人大抵是看不出来的,但拥有神之心的自己能够察觉,那绝不是正常的暗色。既不像是被深渊侵蚀,也不像是被鲜血蒙蔽,而更像是,被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东西盯上了,附着了,甚至是被夺舍了。
天空岛,执政神,神的视线,神的视线投射在神之眼之上……而如今达达利亚无需神之眼就可以调动水元素,但因为是无意识地所以对身体产生了巨大的负荷,也没有办法控制。而且他的左眼也在变暗……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夺舍?他的左眼被谁夺舍了?天空岛?可怕想法攀上钟离的心头,为什么会这样想?是因为达达利亚一直在反复提及天空岛这个概念吗?
“但,说白了吧——”达达利亚的声音唤回钟离的意识。
“说白了……钟离先生,虽然我很想救你,如果让我在你和我之间选择一个,”达达利亚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他努力地想要摊开手,但因为没有力气,所以只是无力地在床上摆了摆:
“我还是会选择我自己。我想要……活下去。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你能理解吗,钟离先生?所以我不会告诉你……”
“如此,甚好。”钟离欣然颔首。
“唉,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和你切磋是不可能了……好可惜,”达达利亚长叹一声,无比遗憾地闭上眼,靠到床头:“本来是不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女士的,还想和你好好打一场呢。但既然我不小心把自己搞成这样了,那就还是养好身体再说……”
“在任务结束之前,我会留在璃月等船……但如果让手下看见,实在太丢人了。”达达利亚说着,看向摩拉克斯:“所以,虽然我什么都不打算告诉你,但能麻烦你照顾我一阵子吗?岩神先生。毕竟我可是因为你才这样的……”
说着,达达利亚动了动手,想要抬起来却没有力气,看向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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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握紧达达利亚的手。
他握紧一些,再紧一些,握到达达利亚忍不住笑出来,立刻回握摩拉克斯。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较着劲,似乎要比谁更有力一些,
又像是在比……谁更想多拯救谁一些。
二人拎着火水,谈天论地,并排而行。他们这一路,正如第一次轮回,第二次轮回,第上万次轮回那样,一如既往。
而唯一有变的……
唯一有变的,并是二人此刻握紧的双手。
不曾分开。不愿分开。
再也不要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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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花洲,望舒客栈。
这里的雨和别处都不同。璃月广袤,气候不一,轻策庄轻柔,绝云间急骤,唯有荻花洲的雨细密如绸,光滟如缎。雨脚如针线穿引于天地之间,融入湿地,汇作河流,夜幕四合,灯花亮起,百花深处,便是望舒。
望舒客栈最顶层的客房,达达利亚就睡在钟离身边。被疼痛折腾了一天,雨声成了最好的助眠剂,青年实在懒得洗漱,只被钟离用温毛巾擦了把脸,脱掉衣服也就睡了。
钟离答应了达达利亚的请求,留在了客栈。他坐在床边,将柜上的小台灯调到最暗,确保不会影响青年的睡眠后,才将达达利亚的神之眼拿起来。
只稍一碰触,满溢的魔力瞬间沸腾。像是终于寻到了方向,逡巡于神之眼周围的水元素终于有了目标,一齐向钟离涌去。
好在这样的攻击并不会伤及神明,钟离轻轻眯眼,青蓝色的颗粒便星星点点地蹦落到了他的脚边,化作了无害的元素结晶。
是如此强烈的异感,作为一个引导魔力的外置器官,神之眼本不可能在主人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自行驱动元素力——钟离皱眉,将神之眼放在灯光之下,见浅蓝色的流光一闪而逝,质地通透而明亮,正如他的主人的愿望那般纯粹且毫无杂念。无论怎么看都是没有问题的样子。
如果没有达达利亚之前反复念叨的“天空岛”,“去救你”,钟离大概只会觉得是达达利亚的神之眼出了连他也看不出来的问题,封存和毁坏都是解决办法,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