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不曾点醒他,只叫他尽快杀了这个即将成为他劫难的女人。
可他无数次辗转纠结,终究是舍不得。
那就一同坠落吧。
万俟逐鹿拥住了曲云织,踩在城楼边沿,顺着猛然汹涌的风倒了下去。
曲云织没有抗拒。
二人一同倒向了无边夜幕与万家灯火。
风声在耳旁呼啸刮过,千家万户亮起的灯似被风吹得很远,浸入夜色,摇曳出迷离暧昧的光景。
许是是失重感作祟,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曲云织骤然失了力气,不再狠狠咬住魔尊的脖颈,与他分开些距离,四目相对。
她的轮廓边缘被灯火渲染上薄薄的金红色,唇角沾着一丝未干的血,眼神平静而幽冷,寥落却疲惫,就像什么也无法映入那双疏离的眼。
万俟逐鹿低头看着她。
二人的发丝被风扬起,交织在一处,分明离得这么近,可怀中人的思绪却似乎变得很遥远。
他说不清是什么缘由,突然很想吻她。
并非不及细想的冲动而为,而是发乎于情的渴望。
他敛下眸光,舔去曲云织唇边的血迹,顺势撬开她的齿关,勾住那一截湿软的舌,与她交换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这只不过是伴随着此次坠落,一次短暂的意乱情迷。
他们落在了地面,结束了这个吻。
万俟逐鹿依旧安静地拥着曲云织,小臂圈着她的腰肢,倔强地不肯放开。
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既不愿将人杀了断情绝爱,也不愿放弃魔尊之位为爱私奔,而是将人强行圈禁在身边,压下她的所有反抗。
他清楚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他再难得到她的心。
怀中人的体温再不会被他捂热。
他们之间唯余一片近乎于绝望的死寂,相拥着跪坐地上,像是恶狼顽固地圈养白兔,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隔着同样温热的皮囊心意却无法相通,只有单方面不肯放弃的无望执着。
谁也不曾开口说话,也没有什么值得倾诉的话语。
就这样静待天明的到来,等待宫花一落的毒素彻底爆发。
万俟逐鹿甚至冒出殉情也不错的淡淡想法。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一道略显迟疑的温雅嗓音,自街巷尽头传来。
希辰拐出街角,神识一扫“看”清了眼下的场景,然后就是一顿。
只见二人衣衫凌乱,眼中俱有未消的春情水色,魔尊脖子上血呼啦擦,烙了个看着就疼的牙印,而曲云织领口沾血,更重要的是也中了宫花一落的毒。
这俩倒霉玩意儿到底玩了些什么花样?
问题是善后工作还需要他来!
希辰皮笑肉不笑,脚步用力到能将砖石踩碎的程度,迈着哒哒哒气势汹汹的步子来到这二人面前。
深吸一口气,往袖子里掏了掏,没好气扔过来两个瓷瓶。
“你们运气好,我本打算销毁这批宫花一落的解药,最后关头改了主意才堪堪抢救出来这两瓶。”
第017章 第 17 章
希辰的出现打破僵硬的氛围。
曲云织与魔尊分开,站起身,目光往手中装着解药的瓷瓶一扫,接着在希辰与魔尊之间转了一圈,陡然间明白了什么。
只听希辰说:“神族奸细潜伏日久,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着实困难,可我若是做不到又无颜面对魔尊陛下。”
他躬身,优雅又轻巧地向魔尊行了一礼,“还是陛下体恤我的难处,主动对我相帮,我实在过意不去才找到了宫花一落的解药以作报答。”
“也得多谢曲夫人慷慨解难,若非您精妙的傀儡术,我没法那么轻易将奸细一个不落地找出来。”
希辰的姿态彬彬有礼,说话时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又不显谄媚的奉承。
可听在曲云织这里,尤为刺耳。
魔尊下了一个连环套,以激进派撤出王城的现状逼守旧派下场,点出神族奸细的存在收服希辰,而后利用和谈的时机与宫花一落的时限引诱她踏入他的陷阱。
实则并没有什么和谈,他只是暗中与希辰联合,反借曲云织之手将神族奸细连根拔出。
他二人一个获得了解药,另一个除了眼中钉肉中刺,皆大欢喜。
再然后呢?
曲云织扯了扯嘴角,却丝毫不见笑意,问魔尊,“激进派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理?”
万俟逐鹿有些心不在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淡声回答,“和谈之事并非骗局,只是在时间与地点上瞒了你。”
“还有条件吧?”曲云织眼含嘲弄,“比如与段干鸿达成共识的前提,是先处理了我。”
这场局里除了她和那群被玩弄到底的神族奸细,所有人都心满意足。
万俟逐鹿沉默着,并未否认。
曲云织忽然感到了一种疲惫,她本就失血过多,还被夜风吹了一宿,接连听到这许多噩耗,她不禁有些兴致索然,头脑昏昏。
“我身边那个暗卫呢?”她在最后想起提了一嘴。
应当被希辰抓住,投入大牢了吧?
“什么暗卫?”希辰偏头,脸上是一派不作假的疑惑。
曲云织正揉捏胀痛的眉心,冷不防见希辰这反应,觉得古怪,想了想还是全盘托出,“王城侧门那场动乱,是我叫他引起的。”
希辰面色倏尔一凝,“从头到尾,我都不曾察觉这一号人。”
那他眼下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
不止是曲云织,连万俟逐鹿都看了过来,露出一副意外之色。
变故正是在此时发生。
一道寒光乍然而起,以奔雷之势袭向魔尊,挑开他尚未吞服的解药瓷瓶,去势不减直贯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