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必恐惧于无尽的厮杀,回到这片荒芜的地域,率先想的也不是防备随时出现的偷袭,而是可以安心休养生息的庇护所。”
“本尊的愿望已经达成。”
“所以,我的路途到此为止了。”
“你却还能继续走下去。”
万俟逐鹿伸手,小心翼翼触碰曲云织的脸颊,“祝你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他看着曲云织紧抿的唇角,眼眸中如被骤然击碎般,掀起的滔天巨浪。
他知道,曲云织明白了自己的未曾言明的心意。
若你也与他一样,心怀某种顾虑,可能是责任,也可能是尚未雪恨的仇怨,因此封冻了自己的内心,不再为他人所牵绊。
那就祝你前程顺遂。
所以,当你如愿以偿的那一日,一颗冰封的冷硬心肠解冻,可不可以有一点点喜欢上他。
曲云织指尖微颤,下意识想回应些什么,但想了想,又好像无话可说。
只是突然觉得,心底荒芜一片。
曲云织察觉到那只抚摸她脸颊的手垂下,揽住她的怀抱也松开。
影魔的身躯像光下消失的影子,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曲云织闭了闭眼,眨去眼底不容出现的水光,再睁眼时已毫无波澜与异样。
她转过身,面对每一个无声望着自己的魔族与修士,稍稍仰头,目光空茫寻不到落点,却坚定而执着地高举手中诛邪剑。
曲云织向所有人宣告——
“魔尊已伏诛。”
第028章 第 28 章
这句话落下后。
曲云织怎么也没想到, 最先反应过来,紧接着暴怒的居然是段干鸿。
这个三言两语被她挑拨到与魔尊离心,归顺后依旧打着自己小算盘的炎魔, 周身燃起焚天烈焰。
“既如此,你就去给魔尊陛下殉葬吧!”
他嗓音冰冷至极, 挥手时炽烈红光蔓延如山火, 熊熊然如巨兽扑来,势要将她烧死在炼狱之中。
曲云织淡淡看着攻势向自己转瞬袭来, 纹丝不动, 她本也躲不开这一击。
火光将她苍白的脸抹上凄艳的色泽, 却在即将扑至她面前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罡风击碎。
“老夫还在呢,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温从声不满道, 随即冲着下方的曲云织又是和声细语的模样,“曲小友, 你此番辛苦。”
“以你如今修为, 恐在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开罢。”
曲云织拱手一礼, 转身毫无留恋地走了。
温从声随手替她挡了挡身后追击,注视她的背影,理了下胡子,掩去眼底深思。
本来此次行动,极少有人看好曲云织。
要是她以诛邪剑偷袭魔尊成功, 上清仙宗自然会欣然接下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倘若她失败, 与魔族联姻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害。
可当真有所行动时, 曲云织以一则魔尊意图布下永夜影域的消息打乱了步调,逼得他无论如何只能动手。
却最终给她创造了击杀魔尊的破绽。
这下好了, 原本的一盘开胃前菜,成了压轴出场扭转乾坤的一柄利刃,风头和功劳几乎被她一人占了去。
更重要的是,是他多心还是确有其事?
玄微仙君与魔尊,接连两个气运之子的死亡都与她扯上关系。
算了,用不上他,事后上清仙宗自会问询。
另一边。
曲云织按照早已规划好的路线撤离。
在婚宴会场一条隐秘的通道前,她遇到了宋逾。
他脸上罕见地没什么表情,呆呆看着魔尊消亡的方向,也是在这时,才发现他一旦失去大咧咧的笑,显露出的原本模样单薄又可怜,像一只骨瘦嶙峋,折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流浪小狗。
曲云织脚步顿了顿,她回头看了一圈,宋逾站着的地方是最安全的角落,不会被打斗波及,显然是万俟逐鹿为他精心安排的。
那就不是故意在这里堵她。
可无论如何,挡了她路的人不管是谁都必须除掉。
曲云织握紧了诛邪剑。
宋逾没有看她,也不知是否察觉她的杀心,突然说:“我反正拦不住你,你自去便是。”
曲云织收了诛邪剑,径自向出口处走去,与他擦肩而过时停了停,沉默须臾,似是想起了什么,抛过去一物,“这东西我拿着没用,还给你了。”
宋逾接过来,握在掌心时就已触摸到熟悉的轮廓,可心中怀抱有一丝希望,缓缓松开五指。
躺在他手心的是一串耳坠,华丽雍容的金丝簇拥着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那菱形宝石非要说有奇特之处,那就是漆黑的色泽中夹杂星河般细碎流光。
幼时魔尊觉得这块乌金石与自己本体很像,珍而重之放在身边盘了许久,还煞有介事将石头兄介绍给他。
“你当真要绝情至此吗?”
宋逾本不欲与曲云织多说哪怕一句话,但当这块万俟逐鹿别别扭扭向他讨要来的定情信物,被她毫不犹豫退还时,一股莫名的愤怒催促着他低吼出声。
曲云织没有回答,重新抬步。
宋逾蓦地转向她,眼中浓烈的恨意再藏不住,一拳挥了过去。
曲云织眸光一冷,接住他绵软无力的拳头,微微愣住,她感知到宋逾的拳头松开,一块棱角分明的东西被抵在她掌心。
“送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不管怎样你都必须收下。”宋逾恶狠狠地说。
就当他是诅咒也好,魔尊必须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一笔。
曲云织理解了他话中含义,什么也没说,带上了耳坠。
细如发丝的金线编织成流苏,随她的动作轻晃,撞响微不可查的泠泠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