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执着至此？
曲云织蓦地怔住。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
不可能吧？
她压抑眸中的震惊与悚然，垂眸凝视颜清半晌，倏尔给了他一个拥抱。
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童，怀抱说不上多么温暖，却如一片飘然而至的雨雾，带着宁静而细密的柔情。
颜清霎时僵硬，浑身的尖刺软趴趴收敛起来，手指攥了攥她的衣摆，呼吸略微急促。
“师尊？”
曲云织没有回应，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面上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视若亲子的徒弟，有些脱离了控制。
滑落向注定粉身碎骨的深渊。
颜清隐隐察觉了不对劲，在曲云织即将松开这个怀抱时，反手将她拥得更紧。
“师尊！”
他感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惶恐，哪怕被曲云织抛弃也绝不至此。
“求您了，师尊！”颜清嗓音发着颤，蜷缩在她怀抱里，像极了脆弱无助的孩童，“求您了，什么都不要说。”
不要在他尚未表明心意之前，就拒绝他。
他仰头，瞳孔中尚存一丝未被浇灭的希冀，如同风中残烛，“就当我一时糊涂，任性妄为好不好？”
曲云织良久没有说话。
“放弃吧，你是不可能的。”她平静地宣告，“站在我身边的人选早已确定，这是一场结果内定的比试。”
她只会为攻略气运之子多花心思。
“你还没有傻到，参与一场必定会输的胜负吧？”
颜清眼眶发红，胸口空荡荡的，像是心脏被活生生剜下一块，他语调并不歇斯底里，只是很认真地质问，“师尊，您究竟还要轻践我到什么地步？”
不由分说将他排除在计划外，无视他的恳求，不留情面将他否定。
颜清忽然很想不顾一切地剖白心意，哪怕迎来更直白的拒绝，哪怕师徒关系从此闹僵，他也要让自己在曲云织心中的印象，从一个不肖徒弟，变成狼子野心图谋不轨的混账！
咔嚓。
脚步踩碎落叶的声音靠近。
打断颜清接下来张口欲说的话语。
他缓缓扭头，看清来人后，眼底迸发不加掩藏的杀意。
无厌眨了眨眼，瞳孔清澈，映出师徒情深的场面。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第045章 第 45 章
什么时候来不好, 偏偏选在这个时机？
在故意看他笑话？想坏他好事？
颜清的目光似淬了毒，缓缓从鲛妖身上收回。
有外人在场，冲动的告白说不出口, 更别说鲛妖是师尊计划的一环，他即便将以下犯上贯彻到底, 也不会蠢到当真乱了师尊的布局。
颜清很清楚曲云织对自己的容忍底线在哪儿, 他理了理衣襟，将发冠仔细扶正, 恢复往日里朗月清风的姿仪。
“师尊, 我先行告退。”
曲云织暗暗松了口气, 鲛妖来得正是时候，倘若颜清接下来的话出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她还不想与徒弟闹到决裂的地步。
曲云织颔首, 一直目送颜清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尽头。
“颜师兄还真是一个贪婪的人。”
无厌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望过去，轻声说道。
“分明已经获得您真心实意的关切, 却仗着您对他的纵容, 恬不知耻索求更多。”
无厌总是忍不住嫉妒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被颜清恃宠而骄，肆意挥霍。
一个终日食不果腹的难民，好容易得到一颗糖，小心护在怀里生怕消失, 眼前却出现另一个衣食无忧泡在蜜罐子里的小孩。
怎能不嫉妒？
发了疯似的想将那小孩拥有的一切抢过来, 据为己有, 看他沦落到与自己相同的地步。
曲云织推开屋舍的门，回头瞥了他一眼, “你大老远从演武场过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
无厌回过神来，摇头失笑，“怎么会？”
他紧随其后，一同进屋。
“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曲云织随意捡了个地方入座，上上下下打量鲛妖一番，“闭关不到一月，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是吗？”无厌低头看看自己，还转了个圈。
他身形抽长了些，至少不是先前那个雌雄莫辨的少年，已隐约看得出日后修长俊美的青年模样。
轻浮艳俗的气息被仙宗弟子服压了下来，浑身不见多余的装饰，唯有一支桃木簪将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
朝气蓬勃，意气风发，说的就是如今的他。
无厌腼腆笑了笑，“曲峰主的话我都有好好听，所以自那夜我一时犯错接近您，却被您拒绝以后。”
“我思考了许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曲云织挑眉，“什么结论？”
“您在刻意钓着我。”
“……”
被直白戳穿内心的想法，曲云织却一点也不心急，托着下巴，神色从容一如往昔，甚至眼中沁出星星点点，赞赏的笑意。
见此，无厌抿了抿唇。
“我幼时被教导谦顺忍让，不能出头，否则何至于沦落于此？”
“是您让我知晓饥饿的滋味，让我学会了主动争抢。”
“可您却总是不肯让我轻易满足，每每在我心灰意冷之际，留下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将我死死钓在了饵上。”
无厌露出感激的神情，却在下一刻低敛眉目，潋滟的眸子漾起水光。
他往前走了一步，见曲云织没有任何排斥与不悦，放下心来，逐渐靠近她。
“曲峰主知道吗？您闭关的这些日子，我有多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