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之间的感同身受,真恶心。”
无厌勾了勾嘴角,“的确,与颜师兄不谋而合的话,我也会恶心得食不下咽。”
“放我走如何?”鲛妖话锋一转,偏头望向玉京峰地界外,“少了一个与你争抢的碍眼之人,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
颜清笑了一声,“拿我当傻子糊弄呢?”
“我心仪于师尊是一回事,放走你又是另一回事,师尊既然想要你,我只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留下来。”
无厌满怀恶意地说:“颜师兄还真是一条好狗。”
颜清反唇相讥,“当条狗也比你有尊严。”
铮然一声,惊鸿剑出鞘。
一截平滑锋利的剑刃擦亮白光,在夜色中迸发锐不可当的寒芒。
颜清以剑直指鲛妖面门,“今晚你别想踏出玉京峰一步,如果你敢反抗,我不介意将你手脚上的经脉悉数挑断。”
他弹了弹惊鸿剑刃,镂空雕花的剑身切割空气,撕裂出鸟鸣般的利啸,“我这剑造成的伤口可不好受,脸皮带肉剜下来。”
“只怕日后愈合,也会在你白璧无瑕的皮肤上留下坑坑洼洼的疤。”
无厌静默不语。
他手无寸铁,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利齿和尖爪。
鲛妖的指甲忽而变得尖长锋锐,张开口,獠牙缓缓延展而出,一双充斥野性的竖瞳在对面之人的要害处逡巡。
颜清不屑地一甩剑尖,“真该让师尊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与野兽何异?”
“我本来也不是人。”
话语落下,无厌的身形眨眼间消失原地。
一道金铁交击声在寂静山林间荡响。
颜清架住鲛妖挥来的爪子,在他另一只手即将袭向自己脖颈前,手腕轻巧一抖,抢占先机刺向他心口的位置。
无厌抽身即退,仍是不慎被划破了表皮,连带着被惊鸿剑镂空的勾齿,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他痛得面色一白,咬紧牙关咽下闷哼。
颜清戏谑道:“难不成以为勤加修炼了几天,就能不自量力与我硬碰了?”
无厌气息微喘,“哪有?分明是颜师兄不肯放过我。”
颜清狠狠啧了一声,“谁允许你叫我师兄了?”
无厌眼神挑衅,“师兄不好听吗?同为曲峰主身边人,要我叫你一声哥哥吗?”
颜清被恶心得低骂了一句,几道剑光瞬息而至。
无厌艰难躲过,仍是免不了被擦伤,身上伤势又加重了些。
以妖力为伤口止血,他面色无比凝重。
颜清猫戏老鼠似的,不急着一击将他制服,而是圈在了玉京峰山脚的范围,任凭他左支右绌地躲闪,身上新添大大小小的伤。
折辱也就罢了,更麻烦的是他在拖时间,等曲峰主回来,将无厌逃跑一事抓个现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
无厌停下脚步,任由剑光擦着他脸颊飞过,深吸一口气,龙族的血脉在四肢百骸间游走沸腾,妖力源源不断涌现,睁开了一双黄金瞳。
要用上点真本事了?
颜清饶有兴致地想着,剑尖斜斜点地,并不如何重视他的反击。
电光石火间,一道暗箭飞出!
攻击并不来自在场的任何一方,而是藏身于山林间的第三者!
仿佛蛰伏草丛的毒蛇,势若雷霆一击即中,颜清只来得及捕捉细微风声,身形偏转到一半,便被贯穿后背。
堪堪避过心脉的位置。
他咳出一口血,瞳孔中残留着震惊与茫然,倒在地上,仰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鲛妖。
无厌面上是与他如出一辙的惊骇,下意识解释了一句,“不是我。”
他警觉地压低身形,视线迅速往暗箭袭来的方向搜索,很快捕捉到树丛旁站着的一道人影。
隔得远,天色又暗沉一片,月光彻底被云层罩住,只能看清是一道漆黑的剪影,正朝他友好地挥挥手。
无厌一时有些迟疑,是他的援手吗?
低头看去,颜清意识已开始涣散,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倒在血泊里,猩红的指尖无力却执着地揪他衣摆,好在没命中要害,暂时死不了。
无厌犹豫了片刻,抽出衣角,头也不回离开了玉京峰。
暗箭伤人的黑影静静目睹他消失,视线在颜清身上停留了片刻,终是收了回去。
黑影迈着轻快地步伐,在树林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他的目的地是玉面奴所在的居舍,已经不能说是玉面奴,而是玉京峰新收的杂役弟子,住所搬到了山脚下。
熟门熟路步入分给自己的那间房前,他在转角处顿住。
“荼白?”元青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认出站在灯光下的身影,“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肚子饿了偷吃点东西,再说你不也一样?”荼白笑嘻嘻转过身。
元青从容道:“我起个夜而已。”
荼白拉长调子哦了声,跟在元青后面,冷不丁伸出一只手,阻止他拉开卧室门的动作。
含着阴冷笑意的嗓音刮过耳畔,如恶鬼毛骨悚然的低语,“去一趟茅房罢了,你脚底为何粘着林子里才有的树叶?”
“方才发生的一切,你看到了,对吗?”
元青呼吸一窒。
荼白不再给予他装傻充愣的机会,手捏住他颈骨,漫不经心一捏。
咔。
微弱的骨骼断裂声甚至比不上山野四伏的虫鸣,一扇木门之隔的屋内,室友打着呼噜,挠挠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
门外,荼白接住元青软倒的身体,漠然宣布,“今晚你起夜时,撞见鲛妖逃跑的现场。”
“被他掏心剜肺,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