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发奇想,“莫非是一条预言不成?”
曲云织也跟着笑,“兴许呢,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秋白凫被晾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别扭开口,“沧浪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你也参与其中,救玄都百姓于水火。”
他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我倒是对你改观了。”
曲云织眨了眨眼睛,夸张地将耳朵凑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秋白凫恼羞成怒,哪来的修士如此耳聋?
他吼道:“我说我对你改观总成了吧!”
曲云织轻轻嘶了声,捂住被吼麻的耳朵揉了揉。
秋白凫发出幸灾乐祸地嗤笑,扬起下巴,“还有,千万别误以为你跟我关系拉近了,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只是想领略玄微仙君昔日风采罢了。”
曲云织却叹了口气,“说起对玄微的了解,我恐怕还比不得你。”
她推测太乙天书的能力是随意转嫁鸿蒙至宝所有权,如果猜测成立,玄微已死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将秋白凫硬拉过来的目的,就是以自己这段微不足道的无聊经历,换取他口中玄微的过去。
她托着腮,“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秋白凫愣住片刻,支支吾吾,“到也不是不行。”
提起崇拜的对象,他性格都变得开朗几分,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仙君入道时已有舞勺之年,是被尚未闭关的掌门亲自带回来的,当时很多人猜测掌门会收回顾忘忧关门弟子的名号,转而收仙君为徒。”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导致仙君错过了拜师的时机,不过我看除了掌门也没谁配当仙君的师父。”
秋白凫理直气壮将上清仙宗的长老峰主得罪了一遍,“仙君一日入冥照境,半年时间突破至化形,此后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年跨越长生与洞天,直达半步飞升的清虚境!”
“还有,仙君他功绩同样斐然……”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期间曲云织就笑眯眯地听着,不时提问个一两句。
门轻轻敲响。
秋白凫停了停,惊觉自己嗓子都快说干了。
木质门扉被推开,衣着浮翠流丹的侍女手捧托盘鱼贯而入。
柳怀月在一旁笑道:“看样子是我吩咐的灵食到了。”
她虽和善,看向秋白凫的眼神却有些凉。
失策了,没想到这人是个玄微仙君的应声虫,对那个抢走她云织姐姐的仙君,柳怀月可称不上多喜欢。
她敲了敲桌面,示意侍女们可以下去,仿佛急着催促她们的不是她。
柳怀月不着痕迹掐断秋白凫的吹嘘,努力将话题掰回来,指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云织姐姐。”
“当年你就不爱吃东西,还未辟谷就一副要把自己饿死的架势,我知道你们修士不食五谷,但这些是我精心准备的灵食,杂质很少。”
柳怀月眸中蕴着期盼,“我别无特长,只会这一手厨艺,从小就希望做出能让云织姐姐享受的菜肴。”
“虽然这桌子菜不是我亲手做的,也是出于我改良的食谱,云织姐姐愿意尝尝吗?”
曲云织沉默许久,垂眸避开她的目光,视线落在自己袖子外的小臂上,错觉间有密密麻麻死不瞑目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她修炼的第三门功法,是将凡世中积累的杂质提纯成一种毒,表现在外是眼睛状的斑纹。
如今想来,修士修炼的终点并非渡劫飞升,而是通过天劫洗去互食诅咒。
那么这所谓的杂质,应当正是诅咒本身。
她这门摸索出来的功法可了不得。
曲云织苦笑道:“抱歉,功法缘故我不能进食。”
她夹了一筷子白玉般的藕尖丢到秋白凫碗里,“让他替我尝吧。”
秋白凫:“?”
恶狠狠剜了她一眼,但事关修炼一向是修士们的底线,他也没拒绝,迟疑将藕尖送入嘴里。
秋白凫一顿,默默加快了咀嚼,舌尖品尝到的清甜浸润了灵力,化作暖流涌入喉间。
“……味道还不错。”
他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语。
曲云织见状,又给他夹了一块软烂脱骨的小排,皮脆肉香的烧鸡,漂着点点油花的汤水倒入粒粒分明的米饭,色如翡翠的蔬菜直往上堆。
秋白凫:“……”
望着面前垒成的小山,都快看不见底下的碗,他有些恼了,这是把他当回收剩饭剩菜的桶了吗?
曲云织还不忘殷切催促,“赶紧吃啊!”
秋白凫快要气炸了。
“云织姐姐!”
柳怀月突然道,声调高得有些尖利。
正欲发作的秋白凫和曲云织一同看了过来。
只见柳怀月始终挂在面上的温柔笑意消失,抿了抿唇,挽起鬓边碎发,取而代之是一种难过与寂寥的神色。
“我当初与云织姐姐搭伙上玄都,也是为了升仙台能被看中,成为修士。”
“不过我没那份资质,落选了。”
她笑了笑,说道这一点时并无太多执念,对此看得很开,“与云织姐姐分别后,我也试图用自己的方式靠近你。”
“比方说上清仙宗和万法宗落脚的地方,正是我的产业。”
柳怀月神色温婉,轻描淡写间透露她数十年来不凡的经营,“可惜终归是一介凡人,止步于人间王朝,还是入不了云织姐姐的眼。”
“眼下好不容易重逢,你依然是当初风华正盛,我却已经老了。”
柳怀月不自觉抚摸眼角,这些年她即便保养得再好,仍是生了些许细纹。
“修士断绝尘缘,修士不食人间烟火,修士可得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