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了。
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在那样蛮不讲理的残杀，或许应该说一言定生死的审判，在绝对的力量下，她连反抗和复仇的勇气都没有。
时至今日，叶霓裳回想起来还会感到发自灵魂的寒意，不禁战栗着，连呼吸都在颤抖。
她像是卑弱的虫豸，侥幸死里逃生后，躲在阴沟里不敢见光。
比起怕死，她更恐惧的是某种更庞大，神罚术下众生平等，比死亡还要一视同仁的毁灭。
她害怕昔日噩梦重演。
“想知道我的秘密？”叶霓裳嘴唇发白，瞳孔中是一种病态至极的神色，扯出一抹濒临崩溃的笑容，“没关系的，反正结果都一样，迟早迎来神族的清算。”
“不如我提前送你们一程。”
叶霓裳轻轻抬手虚握，拉下夜幕一角。
于是风起云动，天地巨变。
她带着些乞求的语气，“为了我往后还能安稳生活，你们乖乖去死好不好？”
第074章 第 74 章
“永夜城是我的地盘, 你们选哪里不好，偏偏选在这里揭穿我的身份？”
叶霓裳轻柔地叹息一声，悬空立于高处, 平静地目视颜清与步妄语二人夺路而逃的身影。
就像猫戏老鼠，对放跑的猎物有绝对捉拿的自信。
她身后, 是无边夜幕沉沉欲坠, 宛如迫近的黑潮席卷目之所及的一切。
叶霓裳手掌轻抬，仿佛在托举着什么, 随着她这一动作, 阒然死寂的永夜城中, 自四面八方传来细微的咔哒声。
听起来如同惊蛰时节的万物苏生，虫豸自地底纷纷爬出，新芽雨后破土。
倏忽间, 雷声轰鸣。
细微的光线此刻忽然暗了下来。
奔逃中的颜清抬起头，被他所见的一幕惊得呼吸都凝滞了。
那压根不是什么滚雷肆虐的声音, 而是一条巨龙遗骸复生的动静！
蜿蜒千里的白骨恍若神话中搬移的山, 仅仅毫厘间的挪动就掀起碎石如雨。
更何况这条龙骨相当于整座山脉！
永夜城像是被飓风扫荡而过，转瞬间只剩满眼狼藉, 坠落的巨石压塌了房檐，龙骨细微的摆动便足以移平地表。
某种漆黑的物质覆盖上惨白龙骨，充盈血肉，化作脏腑，最后嵌合成密密麻麻的鳞片。
陨落在神罚术下的巨龙睁开眼, 仰天一声长吟——
宛如在宣泄千百年来, 籍籍无名葬身于此处的不甘。
更见鬼的是, 颜清停下脚步，冷冷望着前方。
一袭道袍的骸骨摇摇晃晃站起来, 同巨龙一般被漆黑的影子包裹，恢复生前的样貌。
所有殒命在永夜城的，不论人族妖族亦或是魔族，路旁倒下的每一具尸骨都于此刻苏醒，表情空洞无神，直勾勾看向位于包围中心的二人。
叶霓裳毫无慈悲的嗓音远远传来，“不是想知道当年真相吗？我将四族围攻永夜城的场景明明白白展示给你们看如何？”
面临如此绝境，颜清缓缓扭过头，对步妄语道：“我后悔了。”
他冷笑几声，“早知道被你连累淌了这样一趟浑水，别说这辈子，下下下辈子你都等着给我为奴为婢吧！”
步妄语崩溃喊道：“……那也得有下辈子啊！”
颜清深吸一口气，一点也不客气拽着他的衣领，空出来的手飞速掐了个法诀。
面色一白，以燃烧部分精血为代价，施展远超他目前修为的速度，眨眼化作一道遁光奔向妖族所在。
“要是到地儿了还找不到自救的办法，我第一个先把你扔出去当诱饵！”
步妄语蔫头耷脑，“随你。”
永夜城的街景在两旁飞逝，路边倒下的尸骨起初动作僵硬，但很快就回复生前的灵活。
已经陆陆续续有几道人影跟了上来。
这里面乍一眼扫过，许多都是当年威名赫赫的人物，颜清甚至在其中发现了上清仙宗的前辈，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大能像现在这般不值钱。
蓦地，一道自背后袭来的法诀正中他后心。
颜清险要关头聚集灵力护住要害，被击飞出去，狼狈落在街上滚了几圈。
他赶忙起身，惊鸿剑握在手心，眼前已飘然而至几道身影。
不光是他，方才被甩飞一边的步妄语也陷入包围。
颜清低咒了一声，眼中闪过狠色。
他可不想死在这里，与师尊约定好要为了她活下去的。
为此——
他不着痕迹瞥了眼步妄语。
无论牺牲谁，无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他都可以欣然为之。
正打算悄无声息调转剑尖方向，视野中却闯入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
“师尊？”
颜清喃喃道，险些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但紧接着出现的人又打破这一想法，他的幻觉里怎么可能有无厌那败坏兴致的玩意儿？
意识到这点的剎那，他惊骇地朝远处大喊，“师尊，逃！”
曲云织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头。
猝不及防地，其中一具围攻颜清的傀儡出手如电，属于洞天境修士全力一击的威压直奔她面门。
身旁无厌神色一凛，抬手一甩长鞭。
幽蓝鞭身宛若伏击的毒蛇，搅碎这一击后去势不减，径直洞穿那具傀儡的心口，爆发的妖力沿着伤口涌入经脉，随后猛地炸开。
四散飞溅的并非淋漓血肉，而是一种漆黑蠕动的物质。
无厌皱着眉，长鞭横扫，一连卷过剩下几具傀儡，不耐烦地绞杀殆尽。
他横了眼颜清，下巴一抬睨向上空盘旋的黑龙，“那玩意儿也是你们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