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魔尊依然与九幽水绑定,他的神魂此刻就在鸿蒙至宝中。”
“将夺舍的媒介反客为主,充作他保护神魂的壁障,借你之手达成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以待日后复生。”
叶霓裳忍不住拍手叫好,“不愧是我影魔一族的后辈!”
说完,她苦恼摸了摸下巴,“只是他想回到躯壳,得先切断与至宝的联系才成,否则依旧是名为气运之子的倒霉蛋,这一点该如何做到?”
曲云织从方才起就一言不发,此刻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秾丽卷翘的长睫轻颤,抬起一双寒夜般孤寂冷清的眸子,眼底神色如火燎荒原后死寂深深的灰烬。
叶霓裳喋喋不休了许久都没人应和,终于反应过来气氛不对,她好像说错了话。
自诩老实人,但她深知自己踩雷的本事,赶忙捂住嘴,战战兢兢。
万俟逐鹿该如何切断与鸿蒙至宝的联系,然后魂魄归于躯壳?
那还用想吗?
曲云织嗤笑一声,当然是她集齐四族至宝归还天道后,至宝都不复存在了,他自然不必被禁锢。
尤记得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祝你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她亲手将他一剑穿心,得来的却是一句祝福。
他当然要祝福她!
因为他以性命为赌,赌在了她的将来!
曲云织得偿所愿的那一日,同样是万俟逐鹿重获新生,摆脱名为气运之子诅咒的那一日。
眼前似乎又浮现那道记忆中的身影,魔族的年轻君主屹立在王城之上,迎着地平线升起的璀璨昭晖,朝她回眸一笑。
桀骜,睥睨,或许还带着孩子气的狡黠。
肆意的的眉眼就像在说:“看吧,你终是无法拒绝我。”
曲云织垂在袖中的手拢了拢。
万俟逐鹿早就达成他儿时的愿景,毁掉麟符,让边境魔族不必再生活于浑浑噩噩的恐惧中。
在魔族大洗牌的期间,用辽阔的夜域竖起高墙,将九幽水交托与她,以至于眼下人神妖三族大乱,却唯独不曾波及魔域。
他竟然还不满足,企图借她之手达成复活。
何等贪婪无度!
何等无止境的欲求!
令她生厌。
凝滞的氛围持续太久,步妄语见状清了清嗓子,终是如实道出他的来意。
“麟符先前落在我手里,我又落入魔尊手里。”
他蔫头巴脑的,“然后魔尊向我提出了一桩交易,他许诺为我提纯血脉,摆脱人魔混血的困境。”
“而我要助他复活,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拐弯抹角隐晦得很。”
“只是很不巧,我已经没那么排斥自己的出身了。”步妄语瞄了眼曲云织,飞快挪开视线。
“通过后来种种蛛丝马迹,我猜测魔尊可能要对曲姐姐不利,所以这次引你们来永夜城,一是为了揭穿永夜城主的隐患,二是提醒魔尊的存在。”
“但不确定魔尊是否在曲姐姐身上留了后手,所以一直不敢明说。”
“等等!”叶霓裳忽然道,“你的意思是,魔尊早知道我是永夜城主,然后告知了你?”
步妄语点点头。
“不是,我都老老实实躲了近千年。”叶霓裳突觉一阵毛骨悚然,“他从哪儿知道的?”
步妄语耸肩,“别问我,我也不清楚。”
在叶霓裳崩溃地晃着步妄语肩膀期间,颜清来到曲云织身侧,低声唤道:“师尊。”
得知气运之子的末路时,他无可否认自己是窃喜的。
竞争对手用不着他出手就会走向自毁的道路,他只需要等待师尊实现心愿,停下脚步歇息的那一刻,默默陪伴她身旁做她的依靠就好。
可魔尊竟想复活,阴魂不散缠着他的师尊。
师尊又是怎么想的?
颜清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条紧急通讯跳了出来。
曲云织打开传信玉简一看,是秋白凫发过来的。
“出事了,万法宗那群人对浮罗峰二弟子下杀手,好在这弟子机敏逃了出来。”
“总之眼下因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你要是看到了这条消息,就赶快回来主持一下大局。”
曲云织将这几话展示给另外三人,“走吧,该回去了。”
颜清咽下即将出口的话语,露出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笑容,“……是。”
玄都城门前,远远瞧见一青鬼獠牙面的修士。
秋白凫察觉四人靠近的气息,没好气抱怨一句,“怎么才来?”
秉持公事还问了句,“妖族那边动向如何?”
曲云织平稳落地,面不改色撒谎,“我们前去侦查时不甚暴露行迹,妖族已经转移阵地了。”
秋白凫挺想说声没用的,可如今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更紧要的事还在后头,他领着曲云织一行人进入城门,边走边道明事情原委。
和传信上所说差不多,也正如曲云织预想的那样,纪初澜被万法宗视为眼中钉欲要拔除,他作为李思归的真名被曝出来,两大宗门正围绕他争执不休。
“对了。”秋白凫扔过来一个金龙浮雕的匣子,“我从不收礼,赔礼也一样。”
“这玩意儿自始至终我都没动过,你拿回去便是。”
曲云织本就是看中他这个性格,才将龙貍寄存在他这里,接过匣子时与龙貍幽怨的目光对视,片刻后若无其事将其藏进袖中。
小金龙单独挑出来盘在腕上,匣子收入储物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时,颜清与她擦身而过,袖摆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轻轻勾过她手背,留下羽毛般细微的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