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说的好像玄都会出什么大事一样。”
柳怀月露出与往日别无二致的温婉笑容, “眼下不就是桩麻烦事吗?”
“贵宗浮罗峰二弟子纪初澜,实为我万法宗叛逃弟子李思归, 还望通融一二将他交给我们。”连兆客气地说。
顾忘忧慢条斯理掸了掸袖摆,神色始终从容,“李思归的年代少说也与现在差了近百年,何故认定我那不成器的二弟子是当年那个天骄?”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连兆不紧不慢反驳,搭在手臂的拂尘轻轻一甩,半空中浮现一副画面。
正是万法宗与上清仙宗联合围猎妖皇那日,纪初澜险些死于妖皇反扑,险要关头施展明显超出他修为的强力结界术。
连兆的身侧,鬓发皆白面容悲苦的老人开口,“说来惭愧,老夫曾与那孽障有过师徒之缘,这结界术虽为他钻研,早已青出于蓝,一些基础的手法却来自于老夫。”
说罢,危悯在半空中虚虚勾勒,一面简单的结界铺展开。
在场不乏眼力高的,都能分辨出纪初澜与危悯施展的结界,虽有高低之分,但明显出自同源。
连兆再接再厉,“众目睽睽,当时在场的两宗修士都能为此作证。”
他挑起嘴角,转向顾忘忧,“贵宗还有什么话可说?”
“手法一致不代表就是同一人。”顾忘忧意态悠然,轻佻地说,“比如我二弟子有奇遇,获得李思归的传承什么的。”
连兆笑容渐冷,“顾峰主这就是胡搅蛮缠了,那叛徒东躲西藏,哪来的心思留下传承?”
顾忘忧坐直了身子,回忆起看过的话本情节,不赞同地说:“事无绝对,比如李思归隐姓埋名时受过我二徒弟恩情,或者不忍见人才埋没,发生了这种那种事后将一身本领传给了他呢?”
他咂了咂嘴,一脸别扭又勉为其难的表情,“虽然二徒弟在我之前还有一个师父,但我心胸宽广,不计较。”
连兆沉声警告道:“顾忘忧,眼下不是你拿来开玩笑的场合!”
顾忘忧散漫的笑意一收,淡漠之色凸显出来,“我也没开玩笑啊。”
连兆眉头紧锁。
从前他就识得此人,与他同一辈,却是当世唯一清虚境大能,上清仙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如此殊荣加身,天资也同样卓绝,在同辈交流的场合总显得漫不经心,仿佛他们梦寐以求的对他来说不过尔尔。
后来横空出世一个玄微仙君,又听说顾忘忧秘境中重伤,毁了根骨,从此之后就再没听过他的消息,如今见面却是这般情形。
连兆本不该轻易被挑衅,偏偏眼前的对象是他,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危悯向上首皇帝一拱手,慈和的声线暗藏强硬,“既然说服不了彼此,不如将纪初澜带来,老夫与他亲自对峙。”
不等皇帝应答,顾忘忧淡淡道:“急什么?”
“一直都是你们万法宗自顾自逼问,我倒是有几个问题,不知万法宗道友可愿解答?”
危悯审视他片刻,“且问便是。”
顾忘忧随口赞了声道友干脆,眼中流露不甚明显的恶意,“万法宗双天骄之事我们都听说过,贵宗甚至因为那次变故走向衰落。”
“曾经与我上清仙宗并列的仙宗,而今却摘掉了那个仙字。”
明晃晃的挑衅之意,激得对面万法宗弟子面露怒容。
顾忘忧似无所觉,接着说下去,“可当年那场变故的详情,外界却是不知的,只听闻双天骄一死一失踪,就连李思归实乃叛徒都是今日才知晓。”
“他做了什么悖逆之事?”
危悯恨声道:“那孽徒罪行有二,其一杀害同门,也就是双天骄的另一人陆远行。”
“其二,间接导致同为清虚境大能,昔日万法仙宗太上长老身陨道消。”
“了不起!”顾忘忧忽而起身,抚掌赞叹,“区区一介弟子就能搅和出如此大乱,以他当时的境界实在了不起!”
连兆断喝一声,“贵宗这是什么意思!”
万法宗弟子再也忍不住这等明晃晃的羞辱,纷纷拔剑相向。
他们一动,上清仙宗的弟子自是不甘示弱,两拨人马顿时呈剑拔弩张之势。
位于暗流激荡的中心,顾忘忧反倒施施然坐了回去,“何必紧张?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李思归要真能做到这事,还从万法仙宗全身而退,本就挺厉害的。”
他真诚发问,“所以,李思归为什么要这样做?”
连兆目光阴沉,看了他许久后沉沉笑道:“行,我也不同你装傻了。”
“当年万法仙宗培养陆远行,正是太上长老主导,为了对付你们上清仙宗。”
两边弟子都是头一回听说其中内情,举剑的手有所迟疑。
就听连兆嘲弄道:“你自己都说李思归没那个本事搅的万法仙宗天翻地覆,可他不仅安然无恙,多年后还改头换面拜入上清仙宗。”
“他背后是谁指使,不用我多说了吧?”
顾忘忧被他以拂尘指着,却满不在乎往椅背上后仰,笑道:“是你们万法宗先不怀好意,落到如今地步,有什么资格赖上我们?”
连兆攥着拂尘的手一紧,禁不住冷笑,“好,我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不妨再直白些。”
“太上长老作为清虚境大能,半步成仙,绝不可能被区区一个李思归害得陨落,事实上他是苦于无法突破寿终而死。”
“几千年了,他为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天人五衰,为何曾经多少惊才绝艳的清虚境修士无一人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