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成仙是一场骗局！”
“仙人压根不是修炼飞升的终点，而是一个种族。”
“是我们人族的前身。”
连兆一字一顿宣告，“正是上清仙宗宗主，以魔族至宝九幽水，堕仙族为人，篡改历史，编造一套飞升成仙的谎言。”
“只要无法突破九幽水的限制，这世上无人可成仙！”
一片死寂。
弟子们一时忘了对峙，呆愣愣看着连兆，看他疾言厉色质问顾忘忧。
方才那番话什么意思？
人族的前身是仙族，还是通过魔族至宝九幽水进行转变？
这简直颠覆他们以往的所有认知。
成仙太过遥远，他们并不关心，真正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是自己的种族都能被悄然改写。
到底为了什么目的？
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时候，还有什么东西会被颠覆？
连这种根源性的东西都摇摇欲坠，他们存在的意义还有什么可言？
针落可闻的寂静中，唯独顾忘忧神色自若，他像是对此早有预料，轻笑一声。
“原来是为了这个，九幽水将仙族堕成了人族，要找也该去找魔族，何必针对我们上清仙宗？”
“慢慢来，此事不急。”连兆一哂，比了个手势。
霎时，刀兵声起，整齐的脚步靠近。
数百铁甲兵士自城楼，自宫墙后，自每一个可见的地方现出身形，掩在盔甲后的视线沉默注视在场修士。
空气中仿佛充斥无形锋芒，紧迫危机感逼近咽喉，扼得人几欲窒息。
颜清在这一刻恍然知晓了秋白凫所察觉的异样氛围。
忽然，他瞳孔一缩。
他看到身旁的柳怀月主动走上前，身为凡人，迎着众多修士打量的目光，向正上首的皇帝行一臣子礼节。
“禀陛下，连通上清仙宗的传送阵已悉数控制。”
柳怀月说着看了颜清的方向一眼，“以在场弟子为人质，联随时可合天下大小宗门攻入仙宗，逼上清仙宗宗主现身！”
“逼他给天底下人一个交代！”
*
“祸起沧浪，玄都城破，仙神降世。”
曲云织缓缓默念一遍这则神子诞生的传说。
“为什么是仙神，而非单独的神字？”
长乐宫的琉璃瓦反射璀璨金辉，照彻合欢林的落英如霞。
摇曳的金红两色交织中，光影蹁跹迷离。
她听到虚夷轻轻的应答声。
“许是因为，这世上仍有真仙。”
第086章 第 86 章
“其实, 在很久以前，吾就与你相识了。”
一个午后，长乐宫外层林渲染, 微风浅浅吹来，朱红的合欢花如一簇簇摇曳的星火。
虚夷趴在石桌上, 发如堆雪, 金辉透过树荫斑驳落于他脸颊，偶尔晃过的一缕暖阳使他懒洋洋半眯了眼眸。
他数不清这样惬意的日子过了多久。
许是黄粱一梦, 也兴许一梦经年。
神族在为最后的大计严阵以待, 玄都城被卷入修士斗争的中心, 魔族与妖族都尚未在动荡后休养生息。
干戈起，硝烟升，天下大乱。
唯独他与曲云织, 处于漩涡最深处的二人，静静沉在深渊之底, 最风平浪静的中心, 稍有不慎就会在浪潮中粉身碎骨。
就是这样的他们被神族放逐在了长乐宫，与外界纷纷扰扰隔绝, 却又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勒紧，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或许真是一场梦，一场迟早会醒来的虚幻梦境。
虚夷不太明白，他此刻心底充斥的是何种情感，像是被阳光浸透的云絮满盈, 随时可能在雨中溶解。
满足而甜蜜的, 眷恋却失落的。
让他情不自禁将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我不记得从前有见过你。”
曲云织坐在他对面, 虚夷从前的生活十分贫瘠，长乐宫没有解闷的东西, 除了与他对谈便没什么事可做。
她托着腮，稍稍起了点兴趣。
虚夷坐直了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过长的银发如流水倾泻，堆积在草丛中。
他从未学过如何打理，几缕发丝还乱糟糟缠在身上，手忙脚乱却越忙越乱，到头来银发夹杂枯枝与草屑，瞧上去很有几分可怜。
虚夷几不可查垂低了眉眼，隐约透露些许委屈，假做若无其事的正经模样，就着支楞八叉的一头长发认真说：“你当然不会记得，那时吾并非人形。”
“吾诞生的传说应验过三次，分别赋予吾名、形与实。”
虚夷轻声诉说：“第三次，沧浪之祸暗指妖皇无厌，本该等玄都城破后，吾才会真正降生。”
“第二次，沧浪妖域叛变，玄都城岌岌可危，上清仙宗遣玄微仙君一剑平乱，留下仙人降世的传说。”
“正是在那时，吾获得了人形的姿态。”
“而第一次。”虚夷顿了片刻，银灰色的眼眸直直凝视曲云织。
“那是在吾拥有虚夷之名以前，意识仍处于混沌中，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吾只记得，自己诞生之初就见到了你，在一片合欢林中，哭得很伤心的模样。”
“再然后，吾一直注视着你，直到你被接入上清仙宗。”
虚夷伸手，接住一朵风中飘摇落下的合欢花，“吾想知道你为何哭，想替你擦拭眼泪。”
“可惜彼时的吾没有形体，只能看着而已。”
曲云织过了许久都没说话，低垂眼睫，脸上看不出太多神色。
她缓缓道：“三次传说应验都与我有关。”
虚夷轻应一声，“因为你是仙族，包含在了仙神降世的传说中。”
曲云织淡淡道：“也就是说，我同你一样，命运被坤乾镜所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