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瓷淡淡扫他一眼，没有应师尊的称呼，只道：“你退下。”
顾忘忧怔了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拱手，耸了下肩，乖乖从挑衅拱火的位置退出去，老实待在上清仙宗的阵营。
他站在了颜清的身侧，长吁短叹一番接下来没有自己出场了，蓦地手搭颜清肩膀，凑近他耳边若有所思地传音。
“以傀儡术控制自己的弟子，看起来还是他自愿的。”
顾忘忧嗓音戏谑，“你人待在云上天，这场玄都的好戏看得如何，曲峰主？”
颜清转过头，神色是与他性子截然不符的冷淡，黑瞳中幽紫之色一闪。
第087章 第 87 章
“你不是被带去云上天了吗？”
顾忘忧摸着下巴打量颜清几眼, “还有余力操心玄都的情况，看起来过得不算糟糕。”
曲云织借助颜清的身体，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你如何确信，我不是强装出来的游刃有余？”
顾忘忧不答, 远眺上清仙宗宗主与以万法宗为首的修士对峙。
曲云织也偏头看了一眼, 蹙眉，“宗主何必强行出关, 我瞧着他有几分虚弱。”
她也曾寥寥见过季瓷几面, 印象中这位清虚境大能虽生了一副童子外貌, 气质却玄奥而古朴，年岁阅历沉淀成他目中深厚。
却不知为何，许是强行打断闭关, 在熟悉的人眼里看来显得有些虚浮。
顾忘忧闻听此言，从容的神色隐去, 淡淡瞥她。
曲云织对此恍若未觉, 自顾自替颜清整理衣襟，本想调整惊鸿剑, 念及是他人本命法器，于是作罢。
感知一下颜清的识海，里面乖巧蜷缩成一团的神识，如猫爪拨弄线团一样时不时戳戳她，跃跃欲试的顽皮, 压抑不住的欢喜情绪。
曲云织的神识不轻不重将他拍了回去。
早在得知神族下界的那一日, 她就预感到自己可能被神族控制, 征询颜清的意见，将一缕神识留在了他识海。
而今果不其然派上了用场。
可惜远隔云上天, 即便沟通这缕神识能做到的事也不多，只能借助颜清的视野，或是偶尔操控这具身体的行动。
曲云织忽而问，“你就这么放心让我落入神族之手？”
二人的对话皆通过传音，顾忘忧没必要与她有太多交互，故而视线依旧停留在季瓷身上。
他回答，“当然放心，神族一时半会又不会把你怎样，待在云上天反而更安全。”
曲云织神色一动，从这话中捕捉到关键点。
听起来就像将她这件贵重物品暂时交给神族保管。
只是信息太少，她判断不出所以然来。
“再者说。”顾忘忧唇边挑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即便你不幸被杀，太乙天书也终会落回我手里，至少能捞回本。”
曲云织神色渐冷，“如今还活着的仙族只有我一个，我要是死了，就再也没有现在这种好机会了。”
不等顾忘忧继续掰扯，她结合之前的见闻，果断说道：“万法宗与上清仙宗争执的起因是纪初澜，而他是被你派到万法宗面前。”
“你早就预料到，或者说故意引起今日玄都城动乱。”
“而玄都城——”
曲云织倏忽想起虚夷天真无邪的笑容，和隐藏其下血淋淋的真相，不自然地停顿片刻才说：“是神子诞生的传说中，至关紧要的一环。”
她眸光锐利直指顾忘忧，“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什么都知道。”
眼见曲云织错愕的表情，顾忘忧轻咳了咳，“开个玩笑，世上哪有人无所不知？”
他食指与拇指捏出很小一段距离，“我只是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一点点。”
曲云织没搭理他的插科打诨，只是说出一个困扰她的问题，“先前我以为神族同人族一样，以某种方式试图削减互食诅咒。”
她下意识挽袖，动作到一半才想起这是颜清的身体，不会浮现眼睛状斑纹。
“后来证明这个猜测不对。”她略过自己如何以神族性命证实的这一点，“神族地位崇高的原因，下界会感染疫病的理由是什么？”
“关乎他们的弱点，你应该不吝相告吧？”曲云织语调微嘲。
顾忘忧轻飘飘地说：“告诉你也无妨，可你当真肯信吗？不是说我对你们一族都怀有恶意？”
曲云织反唇相讥，“彼此罢了，你难道信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顾忘忧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东西，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娓娓叙述道：“神族崇高的原因，是他们净化了亡者怨念。”
曲云织：“如何做到的。”
“这么心急做甚？”顾忘忧语速不疾不徐，要是手边有杯茶，指定得啜饮几口。
“因互食的诅咒，寻常的轮回过程是死后转世，但业障难消。”
“神族则借晦暝琉璃心之功，截断轮回净化魂灵。”
顾忘忧忽地轻嗤，“可是连轮回都不能消解的业障，区区神族怎么可能做到？”
他神色转为极深的漠然，“真相是被封杀的亡魂成为了神族的养分，而他们投身为一花一草，一树一果，毫无神智的花鸟鱼虫，沦为所有人的盘中餐。”
“神族是群狂热的疯子，他们自愿无偿的行为，当然不会因此产生任何怨念与业果，这才是他们口中的净化。”
“整个世界都由他们的尸骸垒成。”
顾忘忧戏谑道：“你说为何神族下界会感染疫病？”
“对了。”他以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蓦地直勾勾看了过来，清隽如墨画的眉眼像是满怀恶意落下的一笔。
“你应当在尸骸中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