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云织仰头,死死盯着顾忘忧的面孔,“你怎么会知道!”
“别用那种要杀人的目光看我,此事与我无关。”顾忘忧耸了耸肩,“这是轻而易举就能猜到的结果。”
他微笑着说:“互食的诅咒诞生以前,我们所有人都不需要进食,那么成长的养分从何而来?”
顾忘忧竖起修长的食指,“当然是生活在稳定的族群之中,构建一套内循环的体系。”
“你独自一人离开族地,按理来说是生存不下去的。”
“从未感受过的饥饿便是来源于此,那么依旧是仙族的你,无法像人族一样进食的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顾忘忧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一步步引导他可怜的学生发现最残忍的真相。
“你依靠吞吃族人的尸骸而活。”
“他们是神族为了让你能在外界自如行走,铺就的一条鲜血淋漓的路。”
曲云织大脑一阵轰鸣。
眼前的世界再一次覆上血色,她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悲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与她对视。
像在质问——
为什么吃了我们?
我没有,我只想救你们。
可我真的好饿,饿到快要死了。
曲云织大脑胀痛,无数个尖锐的念头撕扯着她。
颜清突然弯下腰去,浑身颤抖,像是痛到了极致,皮肤上暴起狰狞青筋,冷汗如雨浸透了衣衫。
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他眼中幽紫神光陡然破碎。
再抬头时,他面孔煞白,却已恢复往日舒朗神情,咬着牙问道:“你与师尊都说了什么?把她吓到了可怎么办?”
顾忘忧笑而不语,收回安静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就快了。
那柄被苦难与仇恨磨砺的刀,已到了锋利与脆弱交织的极点,濒临极限。
他甚至将她送到了仇人的身边,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一切终将如他所愿。
“上清仙宗宗主早已油尽灯枯,不必怕他!”
顾忘忧神色霍然一凝,望向说这话的人。
连兆高声喝道:“这老怪物少说活了几千年,加上近期频繁闭关,足以可见他寿命快到头了。”
话音落下,万法宗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几名高阶修士联合布阵,庞然威压瞬间笼罩季瓷。
蓝色道袍的童子盘坐于仙鹤背上,微阖眉目,淡然掐了个法诀。
无形灵力荡开,稳稳抗住压向他的阵法,却并无更多动作。
顾忘忧拧眉,无视周边上清仙宗弟子的骚动,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师尊亲身前来是他未曾预料的。
好端端待在上清仙宗养老就成了,何必蹚浑水?
理由他随意就能想明白,无非是担忧各大宗门联合攻入上清仙宗,波及众多无辜弟子,于是孤身抗下所有压力。
万法宗还真没说错,师尊的确时日无多了。
这时,弟子们趁重心不在这边,杀出玄甲士兵的包围,愤然冲向布阵的修士。
顾忘忧也跟了上去。
看了眼义愤填膺只会添乱的弟子,再与阵法中心的季瓷对视片刻。
他叹了口气,朗声道:“我们谈谈如何?”
连兆抬手比了个制止的姿势,“有什么可谈的?”
顾忘忧转过身面对着他,波澜不惊道:“师尊被你们逼至现身,眼下困在阵法中动弹不得。”
“先前不就口口声声说要他给个交代吗?眼下分明是最好的时机。”
“还是说你们压根没想听所谓的交代?”
连兆面色沉凝,“那我倒要看看你能说些什么?”
顾忘忧侧身望了眼季瓷,与他一唱一和,“师尊,您为何要以九幽水堕仙族为人身?”
季瓷轻瞥他,“无可奉告。”
连兆怒道:“这就是你们的交代?”
“急什么?”顾忘忧目露不悦,“即便知道理由也于事无补,大家变不回仙族。”
“不如说点实际的。”
他弯了弯眼睛,环顾一圈每一个围攻的修士,深深的眸光似要将他们记在心里,“还记得这起冲突发生的原因吗?”
连兆已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拂尘一甩要封他的口,却被危悯拦住。
“瞒不住的,让他说罢。”
就听顾忘忧道:“我座下二弟子纪初澜,最初的名字确实是万法仙宗叛徒李思归不假。”
“可他为何要判出万法仙宗,又为何亲手杀死挚友陆远行?”
顾忘忧嘴唇张合,恶劣的笑容就从未拉下去过,“因为那陆远行,实为当世遗留的仙族。”
“万法宗所求,乃仙人遗骸。”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一记重锤敲响在所有人心底。
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万法宗众人身上。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图谋。
迟疑、惊愕、焦躁,诸多不安定的情绪如水底暗潮,将气氛推上摇摇欲坠的悬崖。
危悯叹了口气,主动站出来,“万法宗有私心不假,但仙人遗骸涉及我人族重回仙位,于众道友也有益无害。”
“切莫被那小儿三言两语挑拨了去。”
他转向季瓷,端正拱手,“还请季宗主交出仙族遗骸。”
“别这么沉不住气。”
顾忘忧轻声说,眼底恣谑的笑意再藏不住。
“死了的哪有活着的有用?”
第088章 第 88 章
柳怀月悄然隐去自己的存在, 退至重重黑甲士兵的身后。
她只是一个脆弱的凡人,修士斗争的余波就足以让她粉身碎骨。
同为人族,为何有天渊之差呢?
她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沧浪妖域叛乱时, 她生活的沿海村落首当其冲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