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袭藏蓝衣袍,简单扎了个高马尾,手上带护腕。
与这副朴素的衣装不同,他生得俊美,墨画的眉眼冷峻而深刻,是如山石雕凿般不近人情的淡漠。
只是脸颊缺乏血色,瞳孔又漆黑不见底,青天白日下平添几分森森鬼气。
“尸魔,仲凌尉。”
与名不见经传的步妄语不同,他可谓相当出名。
魔尊身边一员大将,因其对尸体亵渎的诡异手段,与狡猾难缠的风格,即便想比其他魔族与修士正面冲突不多,仍荣登各大宗门悬赏名单。
“何时勾结上的,魔族也参与进来了?”
以仲凌尉的身份出现此地,修士们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一时间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拔剑的纷纷拔剑,警惕指向四周,防备随时可能发难的魔族。
仲凌尉眨了眨眼,见人群如临大敌,戒备根本不存在的敌人,不由摇头失笑。
脚下刚踏了一步,便引来诸多目光。
一举一动皆被他人提心吊胆地关注,仲凌尉却浑不在意,自如地来到曲云织身边,拍了拍她肩膀。
“小侄女儿。”他琢磨了下,“好像也不对,你我之间没啥亲缘关系。”
“算了,就先这么叫吧。”
曲云织并未否认他这声称呼,淡淡瞥了他一眼,拂开肩上那只手,“何事?”
仲凌尉展现出与他传言里大相径庭的活泼,伸手一指众人,“你看我的登场把他们都吓坏了,给解释几句呗!”
修士们一阵不忿。
曲云织轻哂,无所谓地接上他话茬,“好啊。”
她扫了一圈众修士,言简意赅道:“此人并非真正的尸魔,或者说从很久以前开始,你们所熟知的尸魔就是假的。”
“追根溯源起来,果然还是顾峰主你造的孽。”
顾忘忧莫名被刺了一句,耸耸肩。
曲云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多年前,顾忘忧潜入妖族,以国师的身份挑唆妖皇来一出貍猫换太子,将鸿蒙至宝满过神族耳目,换给了如今的妖皇无厌。”
“此事重大,他便于魔族发起的鬼哭崖一战中,将参与这出计划的人灭了口。”
“也是在此次战役,他与魔尊万俟逐鹿正面对上,虽不知他打的什么心思,可以肯定的是,一开始的尸魔仲凌尉,是他派过去的细作。”
听众神色怔愣,满头雾水。
连兆率先出声质疑,一脸荒诞,“你在说什么?妖族换太子?魔族奸细?”
无论哪一件都超出他们预想,更何况——
“凭他顾忘忧怎么可能做到你口中那些事?”
曲云织笑了一声,“怎么不可以?”
“在成为季宗主关门弟子以前,你们谁清楚他真实身份?”
曲云织语调骤然冷厉,“你们只知道他是上清仙宗浮罗峰主,可曾知晓在加入仙宗以前,他是一个暗中搅风搅雨多年的散修,真正的人族气运之子!”
有人下意识反驳,“可气运之子不是——”
曲云织已然打断他,“玄微是我同族,与我一样拥有夺走鸿蒙至宝的能力,他是被顾忘忧选来的替死鬼。”
那人一讷,竟觉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曲云织环视一圈在场所有人,“如若你们还有怀疑,不妨想想。”
“妖皇无厌成名以前,是我买来的玉面奴,试问哪个皇族子嗣会沦落如此境地?”
“真相就是顾忘忧试图利用我悄无声息夺走妖族至宝。”
“还有。”曲云织顿了顿,继续说,“从魔尊手里拿到九幽水后,通常都会想着改头换面,躲过当前的风波。”
“可我却依旧以如今这个身份回到上清仙宗,因同时参与玄微和魔尊的死亡,受到诸多怀疑。”
“我为何要给自己增添难度?”曲云织讽刺道,“还不是因为把柄握在他顾忘忧手里,不得不与他合作,供他驱使。”
原来如此。
顺着她的话细想,所有疑点都变得合理起来。
顾忘忧才是始作俑者,隐藏在一系列事件背后,搅弄风云的执棋人。
如此可怕的人物就藏在他们身边。
不光本来围攻上清仙宗的修士骇然审视他,就连仙宗弟子们都不自觉远离。
曲云织冷眼看着顾忘忧代替自己,沦为众矢之的。
她的把柄早被顾忘忧递到众目睽睽之下,既然如此,她可以再无顾忌,一张张掀开顾忘忧的底牌!
以她如今修为,杀了万法宗全员不在话下,可顾忘忧尚且处于季瓷的庇护。
曲云织不确定季宗主对这弟子的态度,只能先留着万法宗的乌合之众,先让顾忘忧声名狼藉,才能找到动手的理由,将仇人徐徐图之。
顾忘忧忽而轻笑了一下,施施然一拢袖摆,面临孤立无援的境地,他却好像愈发自在。
“继续啊。”他笑吟吟的,“我还挺爱听自己的光荣事迹,怎么不继续说了?”
曲云织皱了皱眉,随即冷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万法宗的破灭也与你脱不开关系。”
语毕,万法宗弟子霍然看来。
曲云织全当没看到他们,自顾自说:“那应该是你最后一次肆无忌惮乱来,此后就被季宗主发现,带回上清仙宗。”
她瞥了眼身旁发起呆来的仲凌尉。
颜清识海中的傀儡线被顾忘忧斩断后,她当机立断将视角切换成了步妄语。
在对牢狱的探索中遇上了此人,或许是仲凌尉刻意找上的她。
这些事她便是从此人口中听来,知道得不多,也只能含糊叙述,混杂自己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