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那人红润的面色转为苍白与青黑,驻颜有术的脸凹陷起了褶子,乌黑长发枯萎脱落。
眨眼间从正当壮年变作风烛残年的老人,气息萎顿地倒了下去。
众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色厉内荏地问,“你做了什么?”
仲凌尉言笑晏晏,“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我利用他顾忘忧的布置做了什么。”
他随手一勾,如同闲情逸致地抚琴,随之而来却是又一个人倒地,“在你们身上下的是一种阴毒的咒,吸取他人寿数以供己用。”
“这种咒术简直闻所未闻!”颜清冷声道,作为专攻咒术的行家,他再清楚不过,“所谓咒术一需要以媒介施法,二在便利的同时稍有不慎就要遭受千百倍的反噬。”
“先不说在场这么多人怎么以同一媒介串联,就说吸取寿数,付出的代价绝非你能承受。”
仲凌尉看了他一眼,念及他与曲云织的关系,倒没有对他那根红线做什么,“这就是顾忘忧的高明之处了。”
“吸取寿数,这种咒术听起来非比寻常,实则无比鸡肋,早该淘汰只是现在又被翻出来。”
仲凌尉在说明时,还不忘拨弄红线,就像猫戏老鼠般不怀好意折磨在场所有人,将这场处刑拉得尤为漫长。
“首先咒术的媒介很容易达成,下在食水里,甚至不经意飘过来的一缕气味。”
“通常不会有人这么大肆昭彰下咒,因为若非特定的对象很容易引起反噬,可谁叫这术式转化率极其低下,吸干了十人份的千年寿命,转化来的估计只有区区一年。”
仲凌尉笑道:“所以此咒想要起效,就必须大规模发动,我说它鸡肋的原因就在这里。”
“作为施术者的顾忘忧不能直接或间接,与受术者的死亡有任何因果,只能等外力将受术者杀死,而其中但凡有人生还,术式就算中断。”
“不光讨不到半点好,还会遭受难以承受的反噬。”
仲凌尉倏地看向曲云织,“小侄女儿,你应当猜到顾忘忧选在此时此地布下咒术的依仗了吧?”
曲云织皱着眉轻应一声。
要想发动此咒,必须确保一场无人生还的巨大死亡,还不能与施术者有任何关联,必须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玄都城破。
顾忘忧在利用神族坤乾镜的这则预言,承接了他参与玄都城变故的因果。
“不仅如此,你也在他算计的一环。”仲凌尉徐徐指出。
曲云织一怔,就听他道:“若非出了变故,你应当对万法宗动手复仇了,届时生乱的局势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
“可惜啊。”他遗憾叹道,随即嗤笑一声。
“听闻你灭了神族,我还颇感欣慰。”
仲凌尉指了指赵缨与纪初澜,“没想到就因为有个熟人挡在面前,就放弃报复小归归,将烂摊子丢给叔叔我。”
他语带不屑,冷冷点评道:“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这仇你报不了,那就我来!”
仲凌尉话音落下,狠狠一拽手中命线。
万法宗阵营里,危悯捂着胸口闷哼一声,本就老迈枯朽的身躯看不出太大变化,却生息全无。
连兆目露骇然,不等他有所反应,下一个命丧黄泉的已成了他。
紧接着是万法宗弟子全员,秋收的稻穗般被镰刀收割性命。
曲云织瞳孔紧缩,没想到仲凌尉行事能疯魔至此。
他仍不知满足,肆无忌惮地笑着,笑得流出了泪,视线缓缓扫过在场所有恐惧望着他的人,最后定在宫闱深处的皇帝身上。
“等等,寡人与你无冤无仇——”
仲凌尉已然收紧他的命线,指甲轻轻抵在上面,猝然挑断。
“在场汇集的诸位,本就是冲着我那具尸体来的,别觉得自己有多无辜。”他眼神冰冷至极,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决了堤,已覆水难收。
到最后,仲凌尉的视线转向顾忘忧,转向他身后忐忑的上清仙宗弟子。
“差点忘了,你们还是无辜的。”
不等他们松口气,他紧跟着说:“那又怎样?”
仲凌尉指尖一勾,发源自每一个修士身上的红线收束汇集,如支流入海,笔直延伸向季瓷。
“大费周章布下延寿的咒术,而在场唯一一个寿数将尽的无非就是你师尊。”
他不怀好意冲顾忘忧弯了下眼眸,讽刺道:“分明对你两个弟子都不上心,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
随着仲凌尉指腹轻缓划过那缕最粗壮的命线。
季瓷蹙眉,呕出一口血,面色却诡异地变得愈发红润。
“宗主!”上清仙宗弟子紧张喊道。
顾忘忧神色同样一紧,再不复先前散漫戏谑,望向仲凌尉的目光极其阴冷。
仲凌尉更为畅快了,“当年万法仙宗的破灭,背后少不了你的手笔,我和小归归都是你的提线木偶。”
“现在该让你尝一尝同样的滋味了。”
“千万别对我动手。”他低声警告,“我知道以你的本事杀了我易如反掌,可季瓷的命线在我手里,掐断了就该遭受反噬。”
仲凌尉拨动红线,在场又倒下去几人。
季瓷气息骤然紊乱,面色成了不正常的绯红。
仲凌尉恶劣道:“我好心帮你改进了咒术,提高了转化率,估计再死一百个就能将你的好师尊撑爆。”
顾忘忧垂在袖中的手紧握,“你想如何?”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仲凌尉歪了歪头,“复仇而已。”
“杀了上清仙宗所有人,让季瓷只能眼睁睁吞了心爱弟子们的寿数爆体而亡,最后就该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