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将至宝归还天道，仙族人就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曲云织语带希冀，“可收集至宝能够实现愿望，不同样是骗局吗？”
季瓷轻声说：“至少对你来说，不是。”
“去吧。”
劫雷劈下，季瓷的话语缓缓消散。
“给这一切予以了结。”
第098章 第 98 章
“我们一起从痛苦中逃离好不好？”
彼时, 曲云织是这样对虚夷说的，平静地，带着些哀切与恳求, 嗓音绷紧到摇摇欲碎。
虚夷不知为何安静下来，没有看她, 而是仰头接住一瓣飘零的合欢花。
风吹来, 摇曳如星火的花瓣与他指尖一触即分，伴随扑面的血腥味, 落入铺了满地的猩红。
那双银灰色, 不复昔日清澈, 仿佛落了一片阴翳的瞳孔，无声倒映二人身后横七竖八的神族尸体。
这些都是她亲手所杀。
虚夷摇了摇头。
“为什么？”曲云织不明白他拒绝的理由，揣测他心中所想, 扯出一抹苍白的笑。
“你难道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吗？”
她蓦地收了笑容，眼神冰冷, “这不是请求, 而是命令。”
“发动妖族至宝晦暝琉璃心，再次截断轮回。”
“神族灭族, 我的族人得到解脱。”
“这样。”她语气虚幻地呢喃，“我们痛苦的根源就都消失了。”
曲云织勾了勾虚夷的手，举起二人交缠的小指，放软了嗓音，诉说心中的渴求, “再然后, 我们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
虚夷直直凝视她, 像个笨拙认死理的孩童，“逃避是不好的。”
曲云织一剎那失去了所有表情, 宛如一尊空洞的雕塑，盯着他的眼睛黑沉到可怕。
虚夷却觉得不可思议地淡静，他捂着胸口，像是很艰难才喘了这口气，“吾有些体会到你心中的恨。”
目睹神族士兵死在曲云织手中的那一幕，他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回避，视而不见，听之不闻，不敢相信他所见为真。
“吾好恨你，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虚夷终是忍不住发泄藏在心底的感情，嘴唇抿到发白，所幸视野在泪光下模糊，让他看不清曲云织现在是何表情。
“神族折磨你同族，你想复仇是天经地义，可吾就是恨你！”
虚夷一拳捶打曲云织的肩膀，太过软弱无力，到最后甚至失去了支撑，将脑袋搭在她肩头，“明明普通兵士与你同族的事情毫无关系。”
“可他们阻了我的路。”曲云织轻轻环着虚夷单薄的脊背，感受到衣襟被浸湿，“或许在不知情的时候当过帮凶。”
虚夷咬紧了牙，陡然卸去浑身力气，“就这样一死了之真的是个很轻松的选择。”
“吾好不甘心。”
他没有抬头，只稍带泣音地问，“为什么一定要演变成这种地步？”
“除了让整个神族和你族人一起死之外，就别无选择了吗？”
曲云织一瞬拥紧了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用力，“……我也不知道。”
无言的死寂席卷了二人，仿佛漫涨的潮水将他们淹没，窒息感无孔不入，缓慢而无可抗力地坠落进冰冷的海渊。
过了许久，也许没那么久。
虚夷终于抬头，涣散的眸子逐渐聚焦，仰视云霞般连绵的合欢花林，“你曾说合欢花是你梦魇的来源。”
“可对吾来说，象征了新生与你的初遇，所以吾种下这片林子。”
从曲云织杀死第一个神族开始，她心头缭绕的梦魇就蒙上一层擦不净的血色，如今谈及已经能漠然审视这片合欢花树。
虚夷打理得真的很漂亮。
“长乐宫也是为你所建，里面的陈设许多都参照你的喜好。”
能看得出来，都是她在人间王朝曾明确表示过喜欢的物品，只可惜物是人非，她没了闲情满足个人爱好。
“就连长乐宫这个名字。”虚夷说，“也是希望你长乐长乐，长长久久地快乐下去。”
“吾曾希望能和你共度此生，后来你被带到云上天，吾向长老提出了将你留在我身边的请求。”
虚夷眼眸微弯，“因为吾想让你远离漩涡中心，就这样安逸度日，纵然只有短暂片刻的欢愉，忧愁不再染上你眉眼，使你暂得开心颜。”
“吾想做的事情很多很多，可是好像，一件都没做成。”
虚夷语气渐渐低落下去，“吾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很痛苦的模样，哭得伤心。”
“那时吾不理解你的苦痛，只想替你抚平眉心褶皱，如今理解了，感同身受了，却再做不到从前天真想法。”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吾就一直喜欢你了。”
虚夷直视曲云织怔愣的眼眸，“吾恨你杀我同族。”
“可吾没出息，到了现在，希望你能长乐的愿景一直不曾改变。”
“所以，吾不会允许的。”
虚夷挤出一个歉意的笑，“神族死了，仙族也死了，这种结局你明明比谁都痛苦，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曲云织拉住他衣领，眼中泛起一丝猩红。
“天道是你们设下的一场骗局，集齐四族至宝也许不了愿。”
“晦暝琉璃心早被设下灭杀神族的指令，要想将指令改为救出我族人，只能另寻气运之子，除非我死了，否则至宝不会从我身上脱离。”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一无所有，可我找不到第二条路了！”
曲云织颓然松开他的领口，神色迷茫，被困在断桥中央，四下张望却发现只剩脚下这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