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鸿蒙至宝的由来是四族始祖反噬天道, 至宝看似一族气运象征不得被外人夺取, 实则气运之子是始祖夺舍的躯壳,这样的规则呢?”
顾忘忧垂眸思索一会儿,“半真半假吧。”
曲云织顿了顿, 终是含着煞气地说:“我明明杀了神子虚夷,为什么仍在执行中的指令没有停下, 天地大劫还是发生了?”
“杀了?”顾忘忧若有所思默念。
看来发生了他所不知的变故, 原本只要曲云织携带晦暝琉璃心接触虚夷,无法掌控坤乾镜的他就会被动触发至宝之力。
既然用词是杀, 那么虚夷在曲云织眼中是活着的,但当时玄都城未破时间对不上,而第二种可能,拥有这种能力——
“九幽水?你给了虚夷一副皮囊?”
曲云织深深看他,只这片刻就推测出她的手段, 顾忘忧对鸿蒙至宝的可谓了若指掌。
“对, 我将虚夷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气运之子。”
“多此一举, 尽添麻烦。”顾忘忧毫不客气指责道。
曲云织眉眼有一瞬阴沉。
顾忘忧视若无睹,“这条指令, 持续几千年的弥天大谎又不是如今这个神子摆弄的,不如说他才是任人摆弄的一方。”
“虚夷是神族撒下的另一个谎,一可确保坤乾镜长期处于稳定状态,二则借由神子虚夷的诞生,直观看到天地大劫的指令是否被执行。”
“祸起沧浪,玄都城破,仙神降世。”
“既然最后一条被你提前,那么只要玄都城破,至此神族撒的谎尽皆成真,天地大劫自然降临。”
顾忘忧转头环视一圈玄都城的废墟,淡声道:“你杀了已成气运之子的虚夷,反而亲手毁掉了能够收回这条指令的开关。”
血雨如注,天空如同黄昏般侵染大片的红,漆黑的太阳嵌着一圈猩红轮廓。
畸形的巨人影子停下了祭祀舞蹈,躬身将没有五官的脑袋凑近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没有时间了。
虚夷那厮不愧是神族,满口谎言,欺骗她杀了他就能终止天地大劫。
曲云织眼底闪过一丝晦涩,焦急问,“该如何阻止?”
顾忘忧歪了歪头,神色淡淡,双手慢悠悠往袖子里一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曲云织冷笑,“那你刚才跟我废话一通又是为什么?”
顾忘忧漠然注视她少顷,忽地伸手指向她,“方法就在你身上。”
“不是已经集齐了四族至宝吗?”
曲云织情绪有些激动,“你也好,季宗主也是,就连虚夷都叫我试试鸿蒙至宝,可天道是假的!”
“等等。”她倏尔反应过来,捏了捏眉心,眸光一阵闪烁,“天地大劫成真,同样意味着天道成真,将至宝归还天道许下心愿,亦为真实。”
虚夷没有骗她,至少不完全在骗她。
杀了虚夷,神族千年大计得以实现,而她也可以借助这次许愿的机会,拯救族人。
曲云织神色有一瞬的复杂,她双手平举,四道灵光环绕周身。
十二支空白玉简,色泽近血的水珠,剔透琉璃心脏,与一面古朴铜镜。
鸿蒙至宝缓缓向着中心靠拢。
四道迥异不同的灵光如水波变幻,彼此交织融合。
天上血雨依旧,巨人的影子已然逼近。
终于,就快结束了。
陡然间,鸿蒙至宝平缓的灵光起了波澜,如同沸腾的水激烈动荡,本该顺利融合的四件至宝之间突兀产生一股斥力。
铮然一声,在空旷寂静的天地间尤为刺耳。
雪白的影子飞了出去,砸在地面。
曲云织直愣愣看向落点,只见十二道金丝串联的空白玉简,此刻溅上污泥,浇注黏腻血雨。
她手中还托举着另外三团灵光,安静地飘浮,没有半点动静。
“怎么回事?”曲云织难以置信眼前所见。
“哈哈哈!”顾忘忧笑得乐不可支,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我留下来就是为了看你这副表情。”
曲云织蓦地转头,眼神冷戾,“太乙天书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忘忧收了笑容,似也觉得索然,“我与玄微的博弈,还是说赌局,是我输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尸魔仲凌尉受到陆远行记忆的污染,手底下的棋子悄无声息变成复仇鬼。”
“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为什么最近才发觉?”
“每一颗棋子我都下了咒,他们的举止我都一清二楚,怎么偏偏发现不了仲凌尉的异常,为何尸魔有所行动是在玄微死后?”
“还有我的师尊,季瓷季宗主,我意图帮他延寿这件事从未让他知晓,谁告的密?”
“玄微仙君。”顾忘忧咬着牙说,“我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三个,一是阻止天地大劫,二是灭了神族,三是给季瓷延寿。”
他幽冷看着曲云织,“你心慈手软,害神族留了下来。玄微心计狠毒,让季瓷替我承受代价。”
“老实说,天地大劫与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顾忘忧又说:“还记得我曾告诉你太乙天书的用法吗?”
曲云织略显戒备地点头,“天书浮现字迹。”
顾忘忧轻轻嗤笑,“太乙天书上有玄微设下的禁制,不是浮现字迹,而是在上面书写正确的密令,禁制就会解开。”
“玄微告诉我,密令只有你知道,搜魂也没用,那是你二人心领神会的内容。”
“做这些的目的,就是确保我不会对你下手。”
“我言尽于此。”顾忘忧漠然道,转身就走,“剩下的你看着办。”
曲云织凝视他毫无留恋的背影,半晌矮身捡起太乙天书,拂去血污与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