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得有些假。
至少在曲云织眼里很假。
“这么多年我并非在乱来。”她忽然开口,“族人还活着,只是魂魄被禁锢在一个恐怖的监牢。”
“我要救他们。”
江焚琴梳理长发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怔愣。
他掌心黑发滑落,曲云织已转身,指尖轻轻点上他眉心,眼眸安静凝望过来。
“你呢?”她状似随口一问,“应该没忘记这桩惨剧吧?”
“自是没有的。”江焚琴直直对上她目光,未有丝毫躲闪,“一刻也不曾忘怀。”
曲云织看了一会儿,判断他此言非虚,收回点在他灵台处的手,重新坐在梳妆镜前,将一根簪子递给他。
“我查到降临族地的那束光可能是天罚,将罪人打入轮回畜生道。”
她嘴唇紧抿到泛白,“可受此罚的无不是罪行罄竹难书的恶人,我们常年蜗居在桃源乡结界,又能犯什么错呢?”
“族人绝不该受这种苦。”
江焚琴微愣,一副思索的表情,将簪子插入梳好的发髻后,笑着回答,“你说得对,这些年我也在找解救他们的方法,兴许有了些成效。”
曲云织后知后觉,嘴边的话都快说出口才反应过来,满目惊喜,“你说你有办法了!”
江焚琴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她,身体明显僵了僵,片刻才舒缓过来,无奈道:“只是有些眉目,还不能笃定。”
“这就足够了。”曲云织轻声说,双臂环着他的脖颈,下巴搭在有些硌人的锁骨上,耳边听着他熟悉而平稳的心跳。
目光空茫,仿佛回到那座暗无天日的山缝。
她回过神调侃般说道:“来上清仙宗以前,我都没想到鼎鼎有名的半步真仙,人族气运之子玄微仙君竟然是你?”
“有这种本事,我当然信你。”
放弃收集鸿蒙至宝的路线,选择相信江焚琴开拓的出路。
江焚琴对她心中暗下的决定一无所觉,只有些羞赧于仙君这个称呼从她口中说出,眼睫不自在地轻颤。
“仙君什么的,还是别说了。”
曲云织从他怀里仰头,笑得颇为恶劣,“看你这么不情愿,那我偏要说。”
她贴在他耳边,一迭声地呢喃,“仙君,玄微仙君……”
春去秋来。
玉京峰新叶变枯黄,眨眼又覆上一层隆冬大雪。
江焚琴如他所说,对天罚的研究卓有成效。
曲云织同他一起查阅典籍,推算天机,就像二人还是个初学者的时候,合力找到桃源乡结界的漏洞所在。
相信只要和他一起,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结为道侣好像只是过程中一次不经意的插曲,许是一次无意的对视,气氛正浓。
又或许是谁筹谋已久,一颗真心流露。
在一个深秋,他们正式结为夫妻。
白首同心,永不离弃。
来参加这场结契仪式的人很多,大抵倾慕玄微仙君声名而来。
曲云织好似才意识到她孑然一身,身旁没个亲友,怀着忐忑的心思邀请了柳怀月。
彼时她已是正当年华的少女,凡人朴素的打扮,站在一群威仪凛然的修真界大能中央,显得格格不入。
出席的人当中,还有频繁闭关的宗主季瓷,十二三岁的小童,却像个慈和长辈给予他们祝福。
曲云织对这位长辈的印象颇好,听说江焚琴最初也是受他照拂。
婚礼上,她还见到一位陌生脸孔。
“他名唤顾忘忧,乃浮罗峰主。”江焚琴向她介绍,“以后若我不在,有什么麻烦你可以找他。”
顿了顿他又改了主意,“算了,还是别与他有牵扯。”
典礼结束时,曲云织在一个偏僻角落,发现青铜鬼面不茍言笑的郁察峰主。
他正偷偷掉着金豆豆,见曲云织的到来被吓得打了个哭隔。
二人面面相觑半晌,秋白凫率先恼羞成怒地低吼,“我警告你,千万不要负了仙君一腔情深!”
曲云织:“?”
又一年的初春,仙宗招收新弟子之际。
一个凡间乞丐出身,却资质不俗的弟子放出狂言,要拜玄微仙君为师,遭到拒绝后执拗地蹲守在玉京峰下,风雨无阻。
江焚琴颇感头疼,为此还罕见向曲云织抱怨,最终仍是以无缘为由拒了那个弟子。
结果才过了没几天,他在玉京峰与那弟子大眼瞪小眼,相顾两无言。
曲云织看着眼前这尴尬一幕,露出无辜的笑脸。
江焚琴:“……你高兴就好。”
这天晚间,一夜温存过后,他没有急着与她洗漱入睡。
湿热气息扫在她耳廓,并不过分宽厚的胸膛靠近过来,江焚琴搂着她的腰肢,炙热的掌心紧贴她小腹。
“有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他低声问道。
曲云织搭上他另一只环住自己肩颈的小臂,茫然道:“怎么提起这个话题了?”
江焚琴敛了下眼眸,“我以为你收下颜清,是想养个小孩。”
曲云织头稍稍后仰枕在他胸口,“现在的我们还没有余暇考虑这种事。”
江焚琴依旧不依不饶,掌心摩挲她腹部,滚烫的体温似能透过薄薄衣料,烙入皮肉深处,烫得她瑟缩了一下。
“我不喜欢小孩。”他说,“即便是继承你我血脉的孩子。”
“那会分走你的注意。”
曲云织扑哧一声笑了,“你连这种醋都吃。”
江焚琴不以为耻,反而理直气壮地说:“我心眼很小的。”
曲云织突发奇想偏头,打量他眉眼。
生了张光风霁月的样貌,修眉凤目,挺鼻薄唇,当真是画中仙不食人间烟火的姿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