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与孟归尘争吵。
嵘血剑……
是无解吗……
魔尊易水死前的那一把佩剑……
是你吗,阿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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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世人负我
“你们听说了没有啊,漠北那犄角旮旯死了一堆人呢!”
“不是,你可别唬我呢,怎么一下就死了?前几天我才从那个货郎手里订了漠北的牛肉,这下真亏了!”
“我可没唬你,是真的,我听那吓死人的修士说是死人骨头满地都是!”
“哎哎哎,你们听到的消息也太落后了吧,就我所知,那玄啥门的瘸腿帮主已经抓到杀人凶手了!”
“谁啊谁啊?你可别吊我胃口!”
“就前几年,天黑了好久的那个什么英雄,就是那个女英雄,杀了所有人。”
“好像死人堆里还有三四岁的小孩儿呢……”
……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看不清是非曲直,只会顺着世间舆论的风向而行。
人心易碎。
李清安的双手被捆仙锁绑束,手腕被勒出了一道道红痕,在那伤疤之下,只余鲜红的血液和一颗冰冷的心。他们都说她嗜血如狂,一夜之内灭了漠北万户人家,可谁又知她手持无解,在朗朗青天斩杀万千妖魔?这群无知的世人,又凭什么来定她的罪?就凭一把剑吗?可笑。
李清安就在高台上,接受着万千人的唾骂。
孟归尘坐于轮椅之上,用死寂一般的眼神盯着她。
“你怕吗?”
话音淡淡出口,夹杂着不屑与低俗。
李清安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垂着头,凝视着地表余晖倾洒后留下的那一抹阴影。
她说不出话来。
今日的刑,她无惧。
李清安双眼无神,任凭目光涣散,也不去管被昭狱滴水所打湿的后颈。
置身于污浊中,逃不出人心的泥沼。
她突然回想起那日的血红的夕阳,就在她倒下前的那一眼,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原来,世人一直都是此般不辨是非。
可笑。
他们奉行“眼见为实”,却理不清那杂乱思绪,只任由世事浮沉搬弄是非,到了最终,误了正事,才追悔莫及。或许在他们的眼中,一切事物非黑即白,可又有谁知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嵘血剑,不止可以杀生,亦可行除魔卫道。
只是如今,不需要了。
是他们,亲手将她的心击碎,然后用研钵磨细了,最后一股脑挥洒在空中,在风里,顶着一张虚假的笑脸给她冠上“魔道”的名声。
她喋血救世,却救了一群庸俗之辈。
他们,成了杀她第二次的那把短匕。
可那又如何,真正的李清安早在五年前就死去了。
而今看着这碌碌红尘,她早就没有了心思。
去了这一身功力又何妨,她在世上早已无了牵挂。
既然他们要,拿便是了。
此后,能否桥归桥路归路,独独让她做一名红尘痴客?
“可真是羡慕你呢,罪大恶极居然还有人求饶,真是不知好歹。”
孟归尘啐了一口口水在她的脚旁。他就是看不起这些徒有虚名的修士,凭什么他们明明可以来去自如、斩妖除魔,却偏偏要干这些为祸苍生的事,他不理解。
他恨他自己,恨自己没用,恨自己的双腿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断了,他很这天下所有的妖魔,要不是那一场战役,他也不会沦落为被天下修士耻笑的“玄门门主”。
那日,他被家中族亲从废墟中挖出来,奄奄一息。家中血亲大多都死完了,正统血脉只剩了他一个。这一个庞大的家庭,在顷刻间崩裂瓦解,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
但亲人的离去并不足以击溃他。
真正让他动了轻生想法的,是他昏迷醒后已无法动弹的双腿。
他真恨呐……
孟归尘的目光越发地凌厉,简直要将李清安的天灵盖望穿。
“这几年,华阳……还好吗……”
李清安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在那一片仅有的黑暗中喃喃着。她有些期许孟归尘的回答,但也同样恐惧着。经年未归,或许她早已被华阳上下忘却了。不知为何,那一股陌生的感觉在一瞬间占据了李清安的整颗心脏。
好像……
她是身外客……
那日临走时,师尊难忘的面容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李清安承认,她的确是个固执的人,随心所欲,不知轻重。她这一走,伤的可不止师尊的心,更是华阳乃至天下修士的心。
而今凑巧她又背负了这样一个罪名,她还哪里有脸再提一句华阳?
“你还真担得起‘重情重义’这四个字啊。”
“你仔细正眼瞧瞧,那台下的,都是谁。”
都是谁……
李清安怔了半晌,终是微微抬起了头。
可这一眼,勾起了她无尽的怀恋。
是清枫和清鸣……
两人就在台下,李清枫见她看了过来,似是不忍,背过了身去,将头靠在楚云的肩上。那一身白衣,李清安看了好久好久。
李清鸣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会哭过,昨日的眼泪一直淌到了此刻。
她八百里加急,想让师尊出关救救师姐,却被长老们拦下了信笺。
回信只有一句话:
“命由天定。”
她不知何是对何是错,她只想让她在意的人平安。
她哭着,诉着,跪着,苦苦哀求着百家修士,也只得了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结果。
她真的没办法了,她用尽了最卑微的姿态,也换不来李清安的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