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鸾小跑到他身边,定定站了一会儿,才接过花灯,“风灯灭了我有点怕,世子能否等我进门了再走?”
今夜月光极亮,风灯灭了,周遭景物还是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容琰没有拆穿她蹩脚的借口,温文儒雅得笑道,“去吧,你进去了我再走。”
屠鸾转过身,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她刻意压慢了步伐,提着花灯,款款走向屠府大门。她走得再慢,屠府大门也不会长脚跑开,没多久就走完了她与容琰之间隔着的距离。饶是她已经足够克制,回身的动作仍显得急切,对容琰轻轻挥手,容琰笑着点了点头。屠鸾叩响门环,门房打开大门迎她进去,关门前她特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容琰还站在花树下没有离开。担心小心思被他察觉,屠鸾佯装淡定,又冲容琰挥了挥手。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影壁阻挡住门房的视线,屠鸾才悬停脚步,长吁一口气,抬右手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左手的玉环已经被她捂出了温度,她摊开手掌,低头打量,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严倦回到府上时,已接近子时,春信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靠着他的房门睡得人事不知。比起离开狄羌时,他的小书童长高了一些,但也绝不超过一个小指节,十六岁的小少年,被京州的气候养得白白嫩嫩,生气的时候,两腮鼓起,活像是一块软软糯糯的桂花米糕。
严倦从怀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小毛球,是从盛疏头上揪下来的,在春信耳后挠了挠,春信耳后有团痒痒肉,别人一挠他就受不了,睡着得也得给痒醒。好好的清梦就被手欠欠儿的主人给扰没了,春信迷迷糊糊醒过来,抬手揉了揉眼睛。“公子,您回来了。”
“困就去睡,等什么!”严倦起身往房内走。
春信不甚清醒,木讷得跟在严倦背后。“万一公子被哪家姑娘拐回家关起来了,春信好去报官呐!”
严倦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小子还没睡醒吧!”
春信的确没睡醒,但吃了个一指禅,最后两条瞌睡虫也跑没影儿了。
严倦递过去一盏兔子花灯,“去帮我挂在廊下。”
春信乖乖接过,垂首打量这盏兔子花灯,还是只肥兔子,脸圆屁股圆,笑得傻啦吧唧的,他万分确定这肯定不会是公子的品味,定然是哪家姑娘送的。只是以往公子兜一口袋的东西回家,一进门就让他拿去处理掉,这花灯看起来蠢了点儿,但也好像没其他特别的,公子怎么突然就这么重视了?
“这是哪家姑娘送的?”春信搬来一把凳子站上去。
“就不能是我自己买的?”严倦闲适得坐在廊椅上,把弄着手里的小毛球。看他挂得费力,也不说搭把手。
春信脖子都仰酸了,才终于将花灯挂好,小心翼翼从凳子上下来。却见自家公子仰头望着随风晃荡的花灯,目光深长悠远,“春信,就快回家了,高不高兴?”
春信听后一脸怅惘,“春信有些舍不得,但两年没见着母亲和哥哥,春信很想他们,还是回家好。”
严倦没再说话,只静静凝望着兔子花灯,不知在想什么。
夜阑人静,北胜王府还亮着一盏灯。
韩东今晚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总在容琰转身的时候盯着他的背影偷笑。偷笑就偷笑,憋着不出声音不叫人发现也行,偏偏笑得连聋子都能听见。容琰洗漱完毕,韩东还站着不走,又听见他在背后偷笑,忍无可忍,“我换衣服很搞笑?”
韩东忙端正表情,死抿着唇,摇了摇头。
容琰又问,“那是我洗脸的样子比较搞笑?”
这回,韩东没憋住,赶紧抬手捂嘴,噗噗噗的憋笑声从指缝漏出来。
容琰脑门上全是黑线,“你到底在笑什么?”
韩东想笑又不敢笑,大声咳嗽两声,小心翼翼问道,“世子要嫁人了?”
容琰扫了他一眼,眼神凉飕飕的。韩东急忙一拍嘴,“口误!口误!世子要娶妻了?”
容琰总算知道他今夜为什么这么疯了,“不是让你别跟来?”
韩东欲盖弥彰得解释道,“世子放心,属下离得远,你跟屠小姐说的话,属下一个字儿都没听见。”
生怕容琰不信,要杀人灭口,伸出三根手指指天起誓,“属下要是说谎”
容琰盯着他看,仿佛万分期待他接下来的毒誓。
韩东嘿嘿笑道,“属下要是说谎,罚属下这个月……瘦五斤。”
容琰看着他略微发福的脸,真不知道这毒誓到底是在惩罚谁。“屠小姐”
没等容琰把话说完,韩东又不识抬举得接了一句口。“还叫人屠小姐,要叫阿鸾。”
这称呼差点把容琰肉麻得汗毛倒竖,忍无可忍得嘶了口气,“你”
结果,又不等他说完,韩东就跑来截胡,抬手在嘴上拍了三下,“呸呸呸!阿鸾哪是属下能喊的,世子勿怪!勿怪!”
容琰忍耐得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今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韩东憨厚得抠了抠脑袋,又把话茬扯得八丈远,“王爷知道了不得高兴成傻子?属下明天就给父亲写信,让他把这好消息告诉王爷,咱们世子到底还是喜欢女人的。”
容琰只想一脚踹他出去,他爹会不会高兴傻了他不知道,韩东傻不傻他已经得出了结论。他坐在桌边,一手扶额,一手向韩东的方向挥了两下,示意他赶紧滚。
韩东这回终于懂得见好就收,识趣得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来,转身问道,“三个月有点儿久,万一这段时间里太后给世子议亲可怎么办?”